昌德三十八年,腊月十七,隆冬雪夜,万籁俱寂,烛火幽然。
白英病逝,殁年二十五岁。
21.
公子去后,夫人大病一场。严重的那几日见到丞相就发疯,扔东西砸,拿棍子打。
一边打一边心灰意冷地哭喊着:「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为了你的什么狗屁权势,你连儿子都不要了!我的安儿!我可怜的安儿啊!」
幸而有泧骞每日相伴,才有那么一两盏笑颜,渐渐地从悲痛中恢复过来,但仍是不愿意与丞相见面。
丞相大人冷静地处理着后事,每日迎来送往前来吊唁的人,谈笑自如。
府上的人都私底下谈论丞相大人过于冷血,亲儿子死了都不曾见过半分悲伤之色。
唯有我看到了,下葬前夜,一个两鬓霜白的老父亲扑在儿子的棺椁上无声地落泪,痛捶胸膛。
心中之苦,丧子之痛,外人又如何能知道呢?
人们向来都只在乎自己看到的,且更愿意相信朝堂上风靡一生的强者必定都是冷血无情之人。
葬礼上出现那人时我才想起来,除了我和夫人,还有一个伤心不少于我们半分的女子。
江语芙一身素白、面色憔悴地走进灵堂,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泪痕未干。
她例行吊丧后来到我面前,看到抱着我腿不撒手的泧骞,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他与浔安哥哥很是相像,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因为此刻这世上只有我和她最懂得对方内心是什么感受,故而看彼此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我低头看着儿子,释怀地笑了笑:「泧骞。」
她点点头,艰难地绽出一个笑容。
「我与周子喻和离了,自请入云清寺清修赎罪为我大缙祈求安宁,我会为你和泧骞祈福的。」
我颔首道:「多谢。」
江语芙回之一笑,最后深深地看了泧骞一眼,像是诀别了在这世上最后的眷念,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子逝后一月,我整理遗物时在书架最底层找到了一个雕饰精美的红木盒子。
看到木盒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莫名地一阵钝痛。
盒子里装的是我以往的练笔,字不好看,却被人细心地收藏着。
公子那时看会想到我,而我现在看却是想到他。
我一张张细细地翻阅着,留恋的抚着他可能抚过的每一页角落,翻到最底下一个信封静躺在盒底,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我很久。
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苍劲有力,如山如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