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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2 / 2)

温镜温温柔柔冲他笑:“我很高兴。”

!!!踏马的老子不活了。李沽雪顾不上生气,脑子又是一顿迷糊,今日这祖宗太不寻常,他强迫自己多用用理智,又道:“温贵妃,为何要将你送到居庸关?”

温镜反问道:“今上登基三十二年,这还不算没登基前就开始纳侍,到如今慢说是皇子,公主又有几个存活?”

话说这个思路还要多谢白谋任,这个说法的确最惨最无辜。

那边厢李沽雪一想,还真是,公主倒还有两位,皇子排都排到十好几,可长大成人硕果仅存就两个,还不算没生下来和没活到序齿的,就这俩,有一个还被关进了宗正寺。

“你是说宫中子嗣艰难,温贵妃担心你…?”李沽雪问。他几次三番开口,说不出“夭折”二字,仿佛说出口就不吉利。

温镜体念他的心意,捏一捏他的手指:“是,我不瞒你,温贵妃…我母亲,她不只是担心,她是确确实实已有性命之忧,云皇后统御六宫当真贤惠得很,我母亲当年发现自己中了云皇后的不治之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此才冒险把我送出宫。”

“这些都是陛下告诉你的?”

“也不都是,他只是言明我生母是谁,其余的是我多方求证拼凑而来,当年真相,大抵如是。”

李沽雪忍不住问:“陛下既知道,他没说什么?”

说什么?温镜心底一片冷凝,面上一切如常:“九五之尊,身边的女人却信不过自己,自然震怒,对我母亲和温家都颇有微词。”

李沽雪直觉哪里不对,一时又摸不到头绪,思索道:“他既然不高兴,派人将你追回来就是。且温将军定罪是在景顺十一年,你说过,那年你六岁,受了很重的伤。”

温镜平静道:“也是那一年,温贵妃殁的,”他面上似乎忍耐片刻,终于道,“听闻死的时候空有贵妃尊位,人却是死在冷宫,宫人过了好几日才发现,得亏当年也是这么一个冷天,否则…据说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凉透。”

他语气虽平静李沽雪却听出彻骨之痛,低着眼睛显出一种罕见的脆弱,却听他又道:“我母亲是将门之后,也是练过春山诀的人,她若是…若是想死,立时便能了结自己,可她没有,她熬了七年,拖着剧毒,活生生熬了七年。”

李沽雪什么思索一瞬间抛诸脑后,心中大恸拥住他,发现他浑身都在不明显地发抖。“别…别再想了,”李沽雪抚过他的脊背,“罪魁祸首还是云是焉,怪不得她又要杀你,还有韩顷,只怕他也出力不少。还有皇帝,如今成天挂念你有什么用?惺惺作态。”

温镜吁出一口气,你能听明白,真是太好了,你可千万要记住呀。

他贴在李沽雪胸口数心跳,一面暗中发力按下自己胸腹间的一团寒气,等到李沽雪心跳几乎重归正常,他才默默从他怀里坐直身子:“云是焉我已经见过,沽雪,我想见见你师父。”

李沽雪拉着他的手,一面欣慰:他终于又肯找自己商量,一面又止不住担忧:他要见韩顷,会发生什么?一瞬间,李沽雪发现他倒没有担心韩顷的安危,亲近有加的师徒情谊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他怕的是温镜不要命的毛病又犯,去找韩顷拼命。同时李沽雪又愧疚起来,从前他三番五次地警告白玉楼不要旧案重提,如今想来真的太不是东西。他答一声知道,又握着温镜的手郑重道:“你打算怎么办?我帮你。”

温镜忽然笑起来:“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个。”

此时他笑的那个样子,不知为何安静里透出些赧然,他眼睛往李沽雪面上一转又垂下,似有千言万语,李沽雪于是也怔怔:“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使你知道我的身世,体察我的伤痛和仇恨,来日你会怎么选?你不要怪我,我直说要逼宫,你这只知忠君的榆木脑袋恐怕要掂量掂量——当日你是怎么说裴玉露的?我记忆犹新。从前不是没有向你求助,可是落得什么下场,一次便罢了,得是骨头轻贱成什么样才三番几次记不住疼。温镜心想,可如果我要死了呢?你会为我报仇的吧。你已答应帮我…不,你答应我可不够,我要你做最利的一柄复仇剑,我要你将今夜永远铭刻于心。

他嘴上道:“我知道前路依然千难万难,可我、可我…”

李沽雪乍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怦然和希冀,小心翼翼地问:“可你怎么了?”

温镜与他十指相扣,几乎不能直视他眼中炽热的光芒,垂下眼:“沽雪,咱们和好吧。”他开始念演练过无数次的话,“我母亲仙逝,裴师追思不已。我想,为什么人总要等到真正失去才能明白?我总记恨你当年不告而别,也记恨你不肯信我…可我更怕有一天我会后悔,会觉得遗憾。”

说完一席话温镜忽然口干舌燥。也是,平日里他甚少一气说得这许多话,不过更紧要的是,真奇怪。有些话,太奇怪了,怎么好像一旦说出口就成了真,有一瞬间他的内心里居然也有几分当真,不仅燃起七上八下地期盼,且又因深知自己这话只是虚妄而生出无边无际的悲怆颓唐。

李沽雪却不许他多思,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紧紧拥住他:“从前是我混账,阿月,我不会叫你再有遗憾。”

温镜默默,两人相拥片刻,他手指顺着李沽雪的衣襟一路划到腰间,抬头看一眼,慢慢俯下身。李沽雪连忙去拉他,手攥上他的衣领子,却一时间舒爽得不知是要把他拉开还是要将他头按得更低。

再后来,酒瓮里的春湖酿由热变温又变凉,映着窗外的雪光寂寞地打了个旋也无人过问,再后来…千万句无法言说的爱恨痴缠于耳鬓厮磨间酝起又消弭,此情此生俱末,不如就此湮没在胜业坊这一方落雪的庭院吧。

第266章 二百六十六·牡丹未放已知名

景顺三十二年岁末,白玉楼忽然发告天下书,历数无名殿罪状,号召江湖人士进京讨伐,清君侧,旗号上是这么写的。当中最为紧要的一条罪状便是二十年前居庸关案,说是此案为掌殿韩顷一手炮制的冤案,温擎将军乃是蒙冤惨死。

当然如果只这一条并不会起什么号召作用,关键是,讨伐状送到各家一看,咦,怎么隔壁某某宗门前两年忽然没了,原来竟然是灭在无名殿手里?嘶…亲者痛仇者也未必快——不乏一些经营数十年、树大根深的家族一夕覆灭,这种事江湖上虽然屡有发生,但悉数灭在一家手里就实在令人胆寒,还都灭得干净利落。但凡撑得住宗门家族,谁没有些压箱底的本事,谁不是有头有脸,谁不是武功盖世叱咤一方,各家各派的帮主盟主都自认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是这忽然间发现,赶情儿咱们所有人头顶上还有这么一只尽握风云的黑手呢?

本来也不是自家事,也有人将信将疑,可是一齐送到各个掌门手上的还有一份名录,一份无名殿密探的名录。这一下子可是凉水浇了油锅,大家回去一查,哟呵,自家最宠爱的小弟子、最得力的副手、道侣佳婿、等等等等,还真是有无名殿的探子。

什么意思,这是随时想挑哪家下手就下手啊?你无名殿未免张狂。云生海楼首肯,十大门派大半响应,连一贯遗世独立的仙医谷裴谷主也被瞧见多次出入长安白玉楼,大家伙一瞧,走罢,长安走一趟。

无名殿自然也收到消息,正在这个档口温镜说要见韩顷。一本正经上的拜帖,韩顷接的时候李沽雪在旁,一顿纠结到底要劝去还是不去,毕竟温镜提前打过招呼,可他又担心温镜的安危,实在两难,谁知韩顷竟直接点了头:“曲江行宫?行。”

怎约在那?李沽雪试探地问:“要不要提前布置?恐怕来者不善。”

韩顷想一想拍板:“叫地字阁点兵械陪着去一趟。”李沽雪心神一凛,地字阁出面是要见血的,手心全是汗,心想出去一定得想法子给温镜递信,叫他多加小心。

待他出去韩顷召来地字阁掌阁和:“约在岁除,宫里的宴你要守好。”

“宫里的宴?”地字阁一向掌文书刑狱,宫禁从未过问,掌阁一时有些迷糊。

“嗯,”韩顷面色有些凝重,“我疑心白玉楼另有所图。”

掌阁听得懂这话的言外之意,勉强笑道:“白玉楼还能逼宫不成么。”

韩顷也笑:“原以为陛下会下决断,没想到年纪大了心软了,我料想白玉楼不会就此罢休,总要防着。不过你说的也是,应当不会如此不自量力,前头楚氏的例才过去多久?楚氏当时禁军和京畿营俱在掌握尚且兵败,前车已覆,后未知更,哪有人如此学不会乖?许是我多虑。”

掌阁躬身应是,就是,楚家人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干净呢,应当不会有人这么胆大妄为。

便就是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圣知不用愚者谋,前车已覆,后未知更,何觉时?这是荀子谏成相:前头的车子翻了,后面的车却不知便更路途,何时才能察觉谬误?可是前车之鉴恰恰是后事之师,有人就是如此不学乖,楚氏犯过的谬误温镜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咱们不犯便是。

这件事一定能成,李沽雪那边最近很安稳,说明无名殿毫无察觉,温镜扫一眼舆图,又看看人群中央的温钰。

白玉楼中大佬满座,却不知何时温钰已成他们其中一员。他被推举为京城魁首,隆庆坊白玉楼与崇仁坊吴记,一雕黑一饰白,长安城东北两座高楼,终有一战。

剑尊谢秋河亲至,前两日还试过温镜剑法,温镜也终于知道了他与家中长辈的渊源。原来谢秋河问鼎泰阿之前曾卡在一个境界十余年,心灰意懒,游历边关到幽州,偶然与温擎一战,整三日夜打完两人都受了伤,但是分外酣畅淋漓,引为至交,此后三不五时天南海北也要约在一处比试。谢秋河正是经温擎指点才得以一举突破,后来做到剑宗宗主,成为泰阿认可的主人。

当日谢秋河与温镜试完剑,他盯温镜盯了半晌而后遗憾道:“你再活十年说不定泰阿下一任会选你,可惜了。当年我赶到居庸关时你们兄妹已经不见踪影…终究是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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