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璘:“……”
“沾染天魔之力,我若不提,也并不容易看出。”谢真道,“我直言相告,是不愿欺瞒。他日相见,诸位道友心中如有提防,那也是好的。”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都说不出话来。
剑仙啊,虽然你有话直说很好,可在你面前光是提防有什么用吗……
“我此来只为示警,若不尽早解决,后患无穷。”谢真又道,“即使你们不允可,我也会自己去查。”
一直皱着眉的灵霄终于说了一句:“你是代瑶山这么说的?”
要不是他提到,大家都快忘了这场聚会的前半段,他们还在记数有几派赞同了重开镇印的决议。原以为那就是今晚的重头戏了,谁能想到之后事情一个比一个震撼呢?
“这与瑶山无关。”
谢真坦然道,“我知我身负天魔,无法取信于人,自复生之后,我从未回过瑶山。”
“既然如此,谢师兄何不由仙门看守……”
灵璘一开口就感到有不少视线扎到了他脸上,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至少若有危害,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不远处王庭船上,西琼凉凉道:“说得好,你去抓他啊。”
灵璘:“……”
谢真并没答话,只是一拂衣袖,清光幽幽的雪片于他手中凝成一柄长剑。他持剑一礼,说道:“没别的事,我便去了。”
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喊了一句“等等”,即使他们也不知道要等个什么。
但也有人说出了声,只听灵霄与郁掌门不约而同道:“且慢!”
灵霄手持书卷起身,郁掌门则是在虚影中说道:“谢真,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雾光忽地颤动起来,连带着他的轮廓也随之不住摇荡。在众人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就听到郁掌门厉声道:“凤凰!安敢如此!”
那虚影并非对着船外,而是朝向一侧,显然他怒斥的对象并不在被铜镜映照的凝波渡,而是——毓秀山。
孟君山惊道:“师父?”
“妖族动摇地脉,我去会会他。”
郁掌门的声音说完这句便即消散,雾光骤然破裂,腾起一阵冷气,化为细雪飘落。那端端正正摆在案上的铜镜,也霎时间覆满了寒霜。
*
毓秀山,峰顶之畔,竹林后隐约可见一处小楼掩映。
掌门居所中原有花木四季盛开,如今更是万物生发的好时节,幽幽浮动的芬芳有如山中薄雾,萦绕不去,又不甚分明。
而若是穿过楼阁,登上内堂之中,那春光融融的花香便立时一扫而空。透过纸窗的日光不带半点暖意,就像是此间主人一样,四下里只有风雪般冰冷苦涩的气息。
案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一尊玉瓿。净水自此处斜斜跃入空中,再从两侧飘落交汇,化作一面流动的水镜。
镜中水色幽深,布满或明或暗、星星点点的光痕,像是一把随意洒在秤上的棋子。那些闪烁如珍珠的斑痕,或是集聚在一处,轮廓深浅分明,或是散落于盘中,游动不定。
玉瓿中涌出的净水奔流不止,那些光痕也时时变换。要是旁人见到其中图案,兴许会觉得它形似舆图,却找不到究竟是哪一处地方。
即使是毓秀门中,读得懂这幅画的也只寥寥。这座法器描绘出的乃是世上灵机走势,除了地脉灵气,各派疆界,还有更加玄之又玄的东西——譬如修士、妖族,哪怕自身与山川天地相比颇为渺小,只要汇集到一定之数,所携卷的玄机也时常在镜中拖出片刻痕迹。
越是靠近毓秀山,水镜里显现的走向就越为清晰。在凝波渡上群英云集的时刻,不知多少修士赶赴此地,他们之间的灵机相互纠缠,宛如云霞蒸腾,映在镜中的光晕庞大而模糊,已令人无从辨认。
但这水镜里唯一照不出的,就是毓秀山自身。
是以,当掌门郁雪非端坐案台前,以术法与身在凝波渡的弟子传讯时,直到镜图上与凝波渡毗邻之处迸出辉光,他才觉察到不对。
水镜中的光痕只是玄奥灵机的照映,只凭这个,远不足看出究竟是谁触动了这些变幻。
然而这一刻在镜中显现的,是一道极为清楚的地脉轮廓。
自冰泉地脉被镇压在毓秀山下以来,历任掌门都会对此,乃至与其相伴双生、依旧游走不定的另一条地脉无比熟悉。
冰泉无法映进镜中,熔泉则是它的影子,此时正在灼灼燃烧——那形如飞羽的赤红光痕,正似水中摇曳的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
也没料到掌门的大名隔了这么久才终于出现……一些懒人起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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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皆冰雪(二) 水气浮天天接水,那是蓬壶
灯花跳了一下,闻人郴抬头看去,见那火光已经快要熄灭了。
她的闺中陈设满满当当,四处摆着许多带着巧思的小玩意,但并不奢靡,也见不到什么名贵之物。书案上只一盏寻常的灯,甚至没用术法,更别提令光亮稳定的宝石……她在轻云舟市见过那么一件,精巧华美,但她觉得用不上,因为她晚上从来不看书。
毓秀山的春夜风凉如水。她既没休息,也没去修行,而是坐在屋里发呆,当然是因为仙门众议之行没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