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长明答话,谢真就正色道:“没到那当口,又如何在假想中作选择?星仪听了想必也要觉得有趣,他还没做呢,我们就自己先纠结起来。”
他难得如此认真对答,陵空也微微一怔。谢真又道:“且不说事到临头不一定是非此即彼,就算真有这情形,无论怎么做,都不是他的错,要怪也得怪那蓄意害人的一边。”
陵空无奈道:“好了好了,不是要欺负你们家凤凰,就是叫你们不能掉以轻心——有一点你说得在理,若非到了那关头,谁也说不好情形会是如何。说到底,我也不是就相信你们绝不会作出错事,可是我活了这些年,最后领会到的就是一件道理:事情总不会在你做好万全准备之后再来。”
谢真与长明相视一眼,都严肃起来,等着对方往下说。
“霜天之乱时,仙门与三部都是措手不及、疲于应付。”陵空道,“我虽对天魔的诞生缘由有所猜测,但终究不知道临琅当初发生了什么。若是详加探访,或许能一窥全貌,可惜那时实在没有这个余暇。”
他依次望过面前两人,沉吟道:“你们想问,星仪是否会携天魔之力,在延国重演临琅旧事。要有真凭实据,你们自然可以昭告四方,前去除魔卫道,但只怕星仪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不用非得有什么能说服天下人的理由。”谢真闻言道,“只要星仪现身,我们自然要去对付他。”
“我要是他,就不会在此时贸然出来讨打。”陵空一摊手,“他不出现,你能去找谁麻烦?没凭没据地打上衡文书院?还是对延国的凡人出手?说来说去,你们本来都还是猜测,连星仪是不是真在延国都不晓得吧?”
谢真并不气馁:“因此才要请前辈指点,好让我们能找到星仪的踪迹。”
“都说了,我不清楚临琅当年情形,也就无法据此推断延国。”
陵空欣赏了片刻这两个人皱眉沉思的表情,才道:“但我知道哪里或许有这个答案。”
谢真反应过来:“临琅旧址?”
陵空颔首。长明则说:“临琅起初是险恶绝地,后来经历六百年,早被人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你要说那中间还有没被发现的遗迹?”
陵空不屑道:“那六百年来,有谁破解了天魔的来历么?”
谢真:“……这倒没有。”
“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看穿,也不是他的手笔了。”陵空说道,“何况至关重要之物,不一定在眼见之中。”
长明反问道:“就算这样,星仪能以金砂化身行走世间,他自己也有机会毁尸灭迹,会将破绽留着,等我们去抄他的老底?”
“所以我说‘或许’啊!”陵空怒道,“总有些东西无法抹消,再说我也只需些许印证,难道你还想让我跟你保证这一去手到擒来马到成功吗?”
谢真:“……”
长明却把脸上挑衅的神情一收,平静道:“你说只需些许印证,只怕也不是对临琅全然一无所知吧?与其等我们印证完了再讲,不如先说说你知道,我们一起参详。”
陵空手指在空中虚戳了两下,嘲道:“在这等着我呢?”
谢真在旁边看着,心想别看他们针锋相对,性子其实像得很。两个都想占据上风,力争主导,谁也不愿受人制约。
这么一杠上,两下就僵持起来。陵空行动受限,固然无法轻易摆布对方去为他探查,长明也很难一口气把对方心中所知全都掏干净。
纵是两代王庭之主,血脉相连,彼此也还不能全然信任。与其说争一口气,不如说争的是此事的决策权力。
只见陵空顿了顿,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怕我延误时机,对延国那边不管不顾,乃至故意等那边闹出什么麻烦再去勘察。”
谢真:“……”他还真没往这边想过。
长明面不改色与他对视。陵空又道:“虽然我也确实不关心仙门会怎么倒霉,但我心里有数。当年星仪在临琅搞风搞雨,未尝没有各派坐视的原因,我如今更不至对此漠不关心。”
“那是最好。”
长明也略一让步,“去临琅一探势在必行,在此之前,能否将天魔的事情再与我们解释得更清楚些?”
谢真没和他交换眼神,闻言也心领神会,说道:“我如今也身负一道天魔的印记,怎么使用,全靠自己摸索,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陵空半晌没说话,良久才道:“天魔本身的法门,我并不清楚。非要形容的话,我想它应该算是一件半途而废的残物……它没能达成星仪的期许,因为某些缘由中途横遭扭曲,因而酿成大祸。”
还没达成,就已给世间带来如此大难,真要是完成了,又该是个什么情景?
正当谢真讶异时,陵空却道:“至于星仪想令他成为的模样,世间与之相类的,你们已经见过了一个半。”
“一个半?”
对面两人异口同声道,实在是这说法匪夷所思。
陵空说出了令他们震惊的答案:“那半个,是繁岭的先祖之灵。它已具备少许超脱世间的特质,却难再进一步。至于那一个……”
他将目光移向长明,平淡道:“即是凤凰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
提要是歌词:Another evening I'll be sitting reading in between your lines
歌文无关(……)只是这句有点合适
第178章 羡无穷(一) 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谢真:“这又是为什么?”
指望那两个互打机锋的在那绕来绕去,大概永远得不到解答,因而他决定遵从本心,不懂就问。
他在十二荒见过繁岭祖灵后,有了些与天魔牵连的猜测,可是他从未往八竿子打不着的凤凰传承上面想过。
“凤凰传承究竟是什么,他一样想问。”
陵空隔空点了点长明,“我曾对他说,等他越过那界限,自然会懂。如今等不到那时候,我也只好给你们粗浅地解释一番。”
说着,他将手翻过,掌心托起一缕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