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藻躺在了地上,她的法力被封禁,在最初的激愤之后,目光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偏过头望了云赤心一眼,昔日那双温柔的双眼此刻变得冰冷无比,一切情绪生出又在顷刻间消磨,旋生旋灭。
云赤心饶有兴致地望着颜首夏,看着她将人引到了暗林中猝然出手将他们制住。“颜师妹还顾念着是同门,不肯下死手,那这件事情便有我这个师姐代劳吧。”云赤心眼眸中折射出几分诡笑,她袖中荡出了一枚通讯符,只跟魔门散修说了几句,那魔修便迫不及待地奔往两名儒门宫师被囚禁之处。
此刻颜首夏已经远离,若是这两位宫师没有自救之法,就会成为魔修的盘中餐,而被激发的文印则会将这件事情带回,便算是颜首夏不愿意背弃儒门,她都会被春秋天阙所驱逐!沈藻倏然间明了云赤心的打算,她瞪着眼睛,怒道:噎埖“你、你——”她奋力地抬动身躯,想要将自身从长剑上拔出,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将她身下的土壤染得赤红。
云赤心走向了沈藻,她抱着双臂,垂眸凝望着这位师妹,淡淡道:“你们不愿做的事情,我来助你们,不好吗?儒门失其正,太上入其执,天机蒙蔽,大道难通。”
“你所走的就是正道吗?”沈藻嘶声道。
云赤心静静地注视着沈藻没有说话,她眸光落在了光幕上,见那两名宫师被魔修打死之后,才索然无味地收起了神通,等待着颜首夏的到来。一刻钟后,一道流光落下,颜首夏踉跄着落下了云头,她一眼瞥见了沈藻,眼中浮现了浓郁的怒气。
云赤心一挑眉:“要寻我报仇吗?”她伸手将法剑收回,凝望着汗湿鬓发的颜首夏半晌,又意味不明的讥笑了一声,转身便走。颜首夏气得浑身发颤,可她不能够不管地上的沈藻,只能够任由云赤心走远。
沈藻的伤势在那道被长剑洞穿的伤口,只不过看着严重,在那法剑散去之后,伤口旋即在灵力的滋养之下复原。一把挣开了颜首夏,沈藻咬牙望着她道:“你来做什么?”
颜首夏没有说话,背后的伤口挣裂,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了下来,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沈藻。
“你、你——”沈藻指着她良久,最终没忍住伸手揽住了颜首夏摇摇欲坠的身形,咬牙道,“回不去了!”
颜首夏摇了摇头,沉静地回望,她道:“先不回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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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蛇在林木间游走,压出了两道深痕。
云赤心抱着双臂,望着骤然出现的人,冷淡地一挑眉。
“谢道友来这做什么?怕我为了完道痛下杀手吗?”
谢卷云扫了云赤心一眼,慢悠悠道:“手段是否太酷烈了?”
“能达成目的不就好了?祭月想要的不也是一个结果?”云赤心不以为然道,“我那颜师妹的道不可能脱离儒门,需要逼得她无路可走。然而在绝路上又要让她心有牵系,而不是以身殉道,沈师妹正好做那定锚,现在只愿她们知道前往北海。”
第67章
海域平静无波。
劈浪大舟中, 颜首夏趴伏在了榻上,眉眼深沉。
沈藻低头看着她的模样有些烦躁,在将流窜于血肉中的灵机拔出后, 她又替颜首夏上好了药物。视线在被鞭打的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扫了一眼, 她一伸手拉上了遮蔽的衣物。
“你不用说我自作主张, 除了北海难道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沈藻沉声开口道。
在那两位宫师死去之后,春秋天阙必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颜首夏与魔修一前一后, 怎么可能逃脱罪责?就算她与魔修没有关系, 那她也对宫师下了手,是罪魁祸首之一。见颜首夏不答话,沈藻抱着双臂, 又轻哈了一声:“你难道还想留在学宫中完成太上计划吗?”
颜首夏转眸瞥了沈藻一眼,闷声道:“我并无此意。”顿了顿,她又拧眉道, “她同你说了什么?”
沈藻一拂袖, 冷淡道:“没什么。”她对上了颜首夏如画一般的眉目, 又道,“不用你替我主张,也不用你替我受罪。这二十刑鞭算是我欠你的。”
颜首夏抿了抿唇,良久后才望着沈藻问道:“那你要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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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藻与孤心屿周家人关系不错, 在第一时间便弄到了一艘劈浪大舟出海, 而春秋天阙中则是一派乱象。要知道儒门守正,每一回有弟子堕落,都是对浩然正气的一种污染。元神境的大宫师们忙于“太上计划”,无闲暇管顾底下金丹弟子的境况, 而宫师们则是议论纷纷, 坚持要将颜首夏和沈藻二人拿回。
甘棠道宫中。
岳甘棠坐在上首, 望着垂手立在殿中的白青涟连连叹气。虽然沈藻和颜首夏二人并非是她的直传弟子,可她也暗中关注过这两人,对她们寄予厚望。可谁知道,这两人再度步上了云赤心的后尘呢?
“你打算如何?”岳甘棠望了眼白青涟,低声询问道。
白青涟抬眸,答非所问:“净莲禅再无消息传出了吗?灵山在魔门,杀生道那边不准备取回了?”
岳甘棠若有所思道:“顶上的事情谁知道呢?”
白青涟笑了笑,又道:“既然师兄、师姐们都不算管,我们又在意什么呢?北海道路难行,我弟子经不起折损了。”她话中的意思极为明确,是不准备追究沈藻和颜首夏的罪责。两人在她座下听她讲学的时日并不短,她不信两人会真正堕落。想了一会儿,白青涟又望向了岳甘棠,问道,“师姐打算如何?”
岳甘棠眸光一闪,故作不解道:“什么如何?”
白青涟直言道:“太上计划。”思忖了片刻,她又道,“或许该更改称呼了,太上元胎计划。他们就这么想要太上归来吗?甚至纵容魔祖显世?”
岳甘棠:“天地消杀之劫数即将到来了,你要知道,天道在于‘衡’。魔祖显身之后,极有可能会迫使天道推动‘太上之变’。将魔祖消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们不是没得选择了吗?”深深地望了白青涟一眼,岳甘棠压低了声音道,“先前的计划走不通了,冉师兄败落后,只有寥寥数人愿意坚持。可就在这个时候,忘情宗的那位拿出了‘太上元胎’之秘法。你要知道,那位可是在太始宫成就天人境的,曾经做过太始宫的掌教,知悉不少与太上有关的秘密。却是不知为何会背弃太始宫,落入了魔道中。说来那位修的也是太上忘情道吧?”
白青涟闻言叹了一口气,或许是临近天地之劫,这百年间堕入魔道的修士何其多?就算是太上三宫都不能避免。
春秋天阙。
虽有白青涟和岳甘棠的暗中插手,减缓了宫师搜寻颜首夏、沈藻二人的步伐。可她们毕竟不是一手遮天之辈,仍旧有人前往北海了。不过北海妖修那边一点都不客气,在接纳了颜首夏和沈藻二人后,将追兵们直接扔了出来,俨然是要将他们庇护到底。往常北海是不会管玄门中事的,然而自冉家那一事后,北海妖修态度变得冷硬了起来,似是要同玄门对抗到底。就在这等境况下,各大宗派的弟子倏然接到一道诏令,却是准备对付北海群妖。
龙主对此早已经有预料,一者因纪玉棠在她的庇护之下,二者么,她既不信奉道祖,也不崇拜魔祖,在期待二祖归来、谋求“造化”中,北海群妖是被玄魔二道排斥在外的。只可惜,“魔祖”恐怕不会再出世了。
对于取得道果的修道士而言,岁月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两年的时间仿若白驹过隙,转瞬间便消去。
玄门的弟子逐次地侵逼北海,已经临近玄冥阴域了,此中浮荡的危险冰山全部都被打散,余下的已然不成问题。只不过大漩涡仍旧存在于这片海域之中,为了保证弟子不被漩涡吞噬,玄门那边还得着手祭炼一些宝器。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两年不曾抵达北海龙宫的领域。
魔门。
白骨山上的骨堆发生呼呼的响动,魔神殿上方浮现了一团黑沉的水光,仿佛孕生着诡谲的魔怪,给人以莫大的压力。在宗门中清修的弟子并不少,此刻受到那团危险的水光所迫,纷纷飞离自己的法殿,遥遥地望着魔神殿。他们的心中清楚,祖源魔海即将打开,从里头出来的人不再是惑心宫的祭月,而是魔祖。
阴云沉沉,遮蔽天日。
一尊庞大的白骨法相显化出来,擎天立地。在它的前方,隐隐有一尊道人的身影,他的眉目阴沉,身上缠绕着一道道极其污秽的血光。正是天海魔宗的宗主鸿冥。
数息之后,一道清光湛然的浩荡长河蓦地从祖源魔海中冲出,与那团墨色的水光对峙,片刻后,两股气息截然不同的水光交融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遥遥望不见边际的长河,仿佛要将整个魔域淹没。六道魔神虚影在长河上方显化,各自持拿法诀,在他们的上方,是一轮清湛湛的银月,统御着底下的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