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心桥点头应下。
面对难得乖顺的儿子,作为母亲的姚琼英不由得恍神。
拂一把俞心桥柔软的头发,姚琼英看着他,温声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雨停了,一路无话。
到地方下车,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站在入户门面前,徐彦洹示意俞心桥去尝试开门。
俞心桥伸出右手食指放在指纹读取区,“滴”一声,门开了。
这处房产位于城东某高档小区的顶楼,中规中矩的开发商赠送精装修,目测实用面积有一百五。
两个人住绰绰有余,俞心桥却还是有些意外。十八岁的俞心桥仗着家底殷实,吃穿用住从不委屈自己,哪怕是被放养到浔城,住的也是当地最好的别墅区。
一百五十平,也就当时住的那套别墅的三分之一。
俞心桥一边转悠,一边琢磨,难不成这房子不是我买的?
那就是徐彦洹买的,可他不是刚读完法硕参加工作吗,哪来这么多钱?这里可是首都寸土寸金的地界。
俞心桥想得入神,经过连通客厅和餐厅的吧台时,被突然的一声动静吓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吧台正中摆着一座一米见方的透明盒子,里面有顶帐篷似的窝,铺软垫,角落放着食碗和小号猫砂盆,旁边还有一架黑色的……跑轮?
而这豪华恒温箱的“主人”,发出动静的那只小动物,正张大它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隔着一道亚克力墙和外面的人类对视。
徐彦洹把水烧上,从厨房出来,看见的就是俞心桥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和拳头大的刺猬互瞪的画面。
片刻的怔忡后,徐彦洹走过去:“它平时不会这么早出来……刺猬习惯夜间活动。”
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俞心桥才指着那刺猬,不甚确定地问:“是我养的?”
即便他已经猜到,这刺猬不可能徐彦洹养的。徐彦洹一向不喜欢小动物,有一回俞心桥在学校门口等他,撸了会儿门卫大叔养的猫,徐彦洹出来时躲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一眼,等俞心桥放下猫追上去,他嫌弃得眉头都皱起来:“别过来,有猫味。”
仔细嗅一嗅,刺猬窝附近也弥漫着淡淡的气味。
果然,徐彦洹“嗯”了一声。
俞心桥又问:“那我平时怎么照顾它?需要每天给他换尿垫吗?”
徐彦洹从吧台下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副白色的手套:“跟它玩之前,先戴上这个。”
“会扎手?”
“嗯。”
“那它有名字吗?”
这个问题徐彦洹没有回答,俞心桥猜他可能不知道,毕竟不是他养的。
便没继续追问,俞心桥戴上手套,打开恒温箱的侧门,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
不愧是他养的刺猬,意外的听话,轻轻一握,圆墩墩的小家伙就乖乖待在它手心,四脚朝上露出粉红色的肚皮,换个角度继续和他大眼瞪小眼。
十八岁的俞心桥虽然不知道徐彦洹为什么讨厌小动物,但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小动物的原因。
每当和不会说话的动物待在一起,都仿佛竖起一道与外界隔绝的结界,待在里面便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与其说是他陪小动物玩,不如说是小动物陪伴他,陪他度过一段又一段自我怀疑的、对未来迷茫的岁月。
等他回过神来,好像时间并没有偷偷溜走,而是仁慈地为他暂停,纵容着他把那些苦涩的、沉痛的都藏进看不见的时间缝隙里。
可是他已经长大,缝隙再也塞不进尘土,他也不能再逃避。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刺猬从俞心桥的掌心一跃而下,钻进自己的小帐篷里,俞心桥长舒一口气,问身边的人:“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徐彦洹:“你问。”
“我们在哪里重逢?”
“律所。”
“……难不成我去找你麻烦?”
“你不知道我在那里工作。”
“那我们是怎么结婚的?”
原本的对答如流出现第一个卡顿。
过了一会儿,徐彦洹才回答:“你向我求婚。”
这在俞心桥的意料之中,但还远远不够弄明白两人现在的关系,于是发出三连问:“我求婚你就答应了?你是自愿的吗?不会是我用什么手段强迫你了吧?”
……
第二个卡顿持续时间更长,许久都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不过徐彦洹本就冷漠寡言,要不是因为长相太过出挑,当年他一定是班级里存在感最低的学生。
哪怕这个“当年”,对于失忆的俞心桥来说就在昨天。
俞心桥没再追问。
他凭感觉给刺猬添了粮,加了水,清理完便盆,又弯腰和躲在窝里的刺猬对视,小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