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扇熟悉的铁门出现在眼前时,他脚步猛地顿住,几乎是怔了一瞬,却意外地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盯着门把手看了几秒,在心里确认似的地想,还有机会。
他还有机会,可以做点什么。
办公室里的陈设没什么变化,何一满随意翻找一阵,工作牌还在原处,而钥匙就在他衣兜里,出门时带出来的,除了这些,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何一满没耽误时间,从另一侧离开。
阴森的冷气扑面而来,他颈间泛起些痒意,下意识抓了一下手旁垂下的背包带。
即使来过一次,这样的氛围还是有些吓人,更何况这里并不是简单的鬼屋解谜,何一满小声嘀咕一句什么,尽力贴墙去走,省去上次四处寻找的时间,没过多久,他就顺利地摸到了1521的门把。
几乎是急切的,他抬手打开这扇门,又顾忌着上次追赶他的那群白大褂,堪堪放缓力道,把声音降到最低。
轻微的声响在此时显得十分突兀,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甚至没有任何声音,何一满刚踏进去,下一秒,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紧接着,眼前的画面也扭曲起来,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变化。
“我操。”
他心里想骂人,来不及挣扎,就被卷进去。
也许只是短短几秒钟时间,等何一满缓过神来,睁开眼睛时,却发现面前是无比熟悉的场景。
呛人的消毒水味涌入鼻腔,他屏住呼吸,又忍不住剧烈咳嗽几声,心中作呕,嗓子也有些发干,缓了一阵他才发现,周围仍然是暗的,但隐约能看出不远处的一圈轮廓。
像是把椅子。
——谈朔被绑起来的那把椅子。
何一满顿时心中一紧,正要走上前,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刻,灯却啪的一声开了,眼前骤然间明亮几分,灯光暗黄,他心里却瞬间警铃大作,脚步倏地顿在原地,呼吸一窒,以为是有人来了,慌得不行,却根本找不到地方能够躲一躲。
难不成刚进来就要被发现?
他手脚都逐渐僵硬起来,心脏狂跳,手心隐隐发冷,可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这儿,只要有人进来,就完全是无处遁形。
正当何一满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又听到门边传来一阵动静,即使紧张,也还是抬眼去看。
……
“这他妈——”
看到来人的面容,他却难以置信地下意识出声。
并不是这人他认识,甚至对方也不是来巡查的白大褂,而是一个……一个无论他怎么想,也根本不会想到的人。
在他震惊的这几秒中,那人已经摸索一番后慢慢走进来,最终在房间正中央那把椅子面前站定。
对方站了一会儿没动,沉默间,似乎是在打量什么,动作也有些犹豫,紧接着,那人迟疑地开口:“谈朔?”
“你好,我是来负责记录你的情况的。”
熟悉的对话。
何一满就站在椅子侧边,定定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没反应过来,又听他继续开口,分毫不差地说出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谈朔时说的话。
这他妈什么情况?
更加奇怪的是,走进来后,对方根本没有往这边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谈朔仿佛被刺激到,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压抑着声音,却是藏不住的巨大痛苦,死死挣扎着,何一满顿时顾不上其他,立即上前去,伸出手想搭上椅背,却摸了个空。
他睁大眼。
只见在即将触碰到椅子把手的那一刻,他的指尖却穿了过去,什么也摸不到,如同穿过薄雾一般,轻而易举地从那里透过。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幕发生,却只是个旁观者,做不了任何事情。
何一满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可他却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刚认识时的他们,这儿也就是他头一回见谈朔的场景。
为什么?
他咬了咬牙,无能为力地站在原地。
他听到谈朔出声,而很久之前的自己微微愣了几秒,接着脸上露出些许震惊神色,似乎终于察觉到这地方不对劲,却在谈朔声音沙哑地说出“滚出去”时,犹豫几秒便顺着来路离开。
影片似的,何一满以这样的角度,再一次重温了他们的初次认识——于他而言的第一次。
一声门响,明明并没有关灯,却似乎立即暗淡许多,他没跟出去,一瞬不瞬地看着谈朔。
对方被绑在椅子上,无声息地垂下头,伤痕斑驳,电线错杂缠绕,一滴滴血往下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血腥味,何一满看得心中发紧,心疼的不行,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却连简单的说句话也做不到。
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半晌,他指尖抖了抖,上前一步,缓缓蹲下来,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不死心地伸出手来——还是碰不到。
时间似乎也静止在这一刻,他眼眶有些发红,没过多久,一道微弱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死寂中,谈朔微微抬起头,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好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的视线穿过何一满,落在门口,似乎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嗓音无比沙哑,仿佛含在尖刀上,一开口便鲜血淋漓。
下一秒,他几乎无声地说:“幸好……”
后面的话,何一满没有听清,却明白了谈朔的意思,脑中空白了一瞬,什么也没想,只是下意识上前,仍不相信,也不肯放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突然再次模糊,躲不掉似的,踩进旋涡里。
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昏黄灯光消失不见,转而出现的是门外那条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