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恭敬地站在桌前等待裴澈吩咐,其他的大人们也竖起耳朵,仔细听这边的动静。
“诸位,这些名册本官已经看好了,劳烦各位把剩下的两个箱子也搬回库房里去。”
几人连声称不敢,只搬点东西而已,哪用得上劳烦二字。不等他们放下心来,裴澈又开口了。
“诸位,本官这些天看户籍名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上面的登记的名字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要从这里头找出一个人来,简直有如大海捞针,十分困难。针对这个问题,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几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有一人站出来说道:“还请大人见谅,恕小的愚钝,心中并无良策解决此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找的,不便是不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另一人站出来说:“不若加派几个人手帮忙,这样一来,速度定能提高不少。”
“此法不妥,每房几人都有定制,哪能随意增加减少?”有个年纪稍大的立刻反对,这样的活计僧多粥少,万一加派了人手后又要裁减,他年纪这般大定是无优势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没有人能提出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裴澈坐在桌后做壁上观,等他们说完安静下来,才悠悠开口。
“既然诸位都没有良策,本官这里倒有个办法,诸位先听一听。”
“还请大人示下。”几人躬身行礼,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从名册中找人之所以困难,是因为它们排列起来杂乱无章,只要有迹可循,那便简单多了。”
“敢问大人,如何使这名册有迹可循呢?”
“有两个法子,一是在每本名册前都设一个目录,写上每一页第一人的名字,这样一来,只要翻看目录,便知这一本记录了哪些人,不至于翻看整本书。”裴澈道。
几人闻言,点头道:“确实,这样一来,倒省了许多力。另一个办法呢?”
“另一个办法,是将这些名册拆分下来,按照各人的姓氏归集在一起重新装订,这样一来,每次找人便可只翻阅记载着这种姓氏的某几本名册便可。”
“此法甚妙!”几人点头称道。每次官府要拿人或抄家灭族时,都要来户籍房借名册,以免有疏漏。那些底层的衙差认字都不多,找名单的事便落在了他们头上,每次一找,都要翻遍所有的箱子,如此大动干戈,着实是累人。
如果按照名姓划分,那么每次只需一两人便能轻松找出,以后的日子就松快多了。
裴澈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诸位大人更喜欢哪个法子?”
“自然是第二个法子。”
“那行,便有劳诸位将库房中的名册清点拆分再按照名姓重新装订了。此事有些繁琐,本官会上奏侍郎大人,请他抽调几个人手过来帮忙的。”裴澈微微一笑,十分纯良。
几人:“……”
敢情人家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怕直接吩咐他们会抱怨推诿,才有此一招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奸猾了吗?
第195章 上门调查
“应该就是这里了。”
江淼看看面前朱红大门上的招牌, 又看看手中记录着详细地址的纸条,对比再三后说道。
裴澈点点头,身后的侍从立即上前去叩门,只听得“当当当”几声响后, 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门房打扮的老头警惕地探头往外看去, 发现面前这几人穿着打扮不似平常, 态度立刻缓和了下来。他做门房也有一二十年了,一双招子锃亮,站在最前头这人脚底下分明是一双官靴,后面那人身上更是隐隐透出一股贵气。
“不知几位爷上门来有何贵干?”
“我家爷是来拜访赵老爷的, 劳你通传一声,就道故人来访。”
门房有些奇怪, 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故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裴澈的心情有些激荡, 那三户叫做赵维的人家, 他已经走了两户了。城西那家的赵维个头不高, 开了家小酒馆维持生计,每日早出晚归的, 日子过得忙碌却也充实。
见到裴澈他们找来, 还以为是生意上门,那叫一个热情。裴澈与他交谈了一会, 便推说有事告辞了。江淼有些不解,裴澈甚至都没问他知不知道慈济寺,怎么就走了?
裴澈叹了口气,说道:“他刚刚说, 自己家的小酒馆已经开了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来, 他都守在酒馆里,哪里有机会出梁京城?”
也是,江淼点点头,他老丈人裴世子夫妻是七八年前遇难的,和这个赵维确实搭不上边。不过,若是这人说谎呢?
裴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此人没有说谎,你看他虽然有家小酒馆,生意看着还挺不错的,可无论身上穿的还是用的,俱和寻常老百姓一般无二,甚至有所不如,他的手也十分粗糙,一看就是做惯了活计的。这说明他平素十分节俭。这样的人,哪怕出了城,也不可能一口气掏出五百两银子添做香油钱的。”
江淼见他分析得井井有条,不由揶揄道:“不错嘛,观察得很仔细,有名侦探那味了。”
名侦探?裴澈默默在心底记下了这个词,这又是从阿淼口中说出的新鲜词。他再也不信这是什么老家俗语了,因为除了江淼外,其他人可说不出这些话。
见裴澈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看,江淼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热,竟有些不好意思。他忙道:“我们去下一家吧,下一家也在外城,只不过在城东。”
一行人往城东赶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却发现这赵维竟是个天生的瘸子。常年行走不便,使得这人脾气十分阴郁暴躁,看人时充满了戾气与探究。裴澈等人没有多言,只说了几句,便告辞了。此人不良于行,决计不是那个添置香油钱的,他特征如此明显,无尘大师若和他接触过,必定不会不记得。
眼前这是最后一家,如若还不是的话,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又要失去作用了。裴澈在等待门房去通传的过程中,双拳紧握,掌心忍不住沁出了汗水。
一只手握了过来,略带薄茧的手掌比他的手略小一些,可就这么一握,却让他的心就此安定下来。
就算不是又如何,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怕再等一等吗?那赵维就算不是京城人士,定也是周边城镇的,他就算一座城一座城去找,也要将人找到,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江淼侧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的情绪不再紧绷,心中便安定了。似这等不共戴天的仇怨,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能够理解。
父母坠亡,亲弟变得痴傻,祖母老无所依,一家子只有依靠着庶叔一家,明明是国公府的主人,却似寄人篱下一般。虽说没受太多苛责,可与当初相比,显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几位爷,我们老爷请你们进去。”门房的声音隔着门便已传到耳边,两人对视一眼,往前走去。
这个叫赵维的家住内城城东,无论是从气派的大门,还是门内的布局来看,都显示出赵家的富有。从这点上看,他是慈济寺内捐香油钱的人可能性很大。不过单凭一点就做判断显然十分武断,还是要见到本人,询问一番后才可知。
他们跟在带路的人后头走了一会,来到待客的花厅,刚一坐定,便有婢女奉上香茶甜点,服务十分周到。
“有客来访,不曾亲自远迎,失礼了。”随着声源望去,一个年岁与裴二叔相仿的高挑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此人面方眼阔,下巴上蓄着清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