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冤屈,即便是在黄泉之下也不得瞑目。你说不是你动手的,那动手之人是谁?”裴澈又逼近了一步,伸手一把把揪住朱通海的领子,把他扯了过来。
朱通海大惊失色,奋力挣扎着想要退后,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那只揪着他衣领的手。
热,热的?
“你不是鬼?”朱通海愣住了,表情变得诧异,“你是当年那个小娃娃?”说完,他自己先摇头,“不可能,就算还活着,也没这么大。你到底是谁?”
裴澈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将当年发生的那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心情大起大落之间,朱通海倒镇定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他摇摇头,颓丧地坐在地上。他已经认清现实,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
“死到临头你还敢隐瞒,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澈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看朱通海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他抽出随身配剑,拿着剑尖从朱通海的额头一直划到他的下巴。冰冷的剑贴在脸上,锋利的剑芒让朱通海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划破了。纵然知道自己要死,但心里还是免不了害怕起来。
江淼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朱通海,道:“你放心吧,在真相没有问出来之前,我们是不会动手杀你的。不过,为了让你早日说出来,我们会拿小刀割你。第一天不说,割一刀,第二天不说,割两刀,过个三五天,你整个人就像血糊糊一样了。到时候苍蝇啊什么的会在你身上下卵,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孵出来了。”
朱通海瞪大了双眼,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这人看起来温和,心肠却这么歹毒!听着他的形容,朱通海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浑身血糊糊长满蛆虫的样子了。
“我说,我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幕后主使的人到底是谁!”朱通海浑身一抖,连忙求饶。
裴澈收回剑,冷冷地道:“那你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
当年慈济寺只是一间破财的小庙,他们这些和尚除了住持外,每到秋天,都要下山去化缘,以祈求人们丰收之余可以舍点粮食给他们。
这一年,寺里来了一队人马,出手十分大方,说是要重修庙宇。身为寺里的典座僧,悟明看着这一大笔钱财,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本是穷苦出身,因家中无财,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才将他送到慈济寺的。要是能有这么一大笔钱,他岂不是能和家人相聚了吗?
心里的念头就像魔鬼一样,每天每夜都在催促他快点行动。第一次动手时,他把采买物资后昧下的二两银子放入怀里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仿佛从他身体里脱离出去了一样。看着大殿一日比一日庄严的佛像,他的内心在不断地拷问自己,可看着一天比一天多的银子,他又悄悄告诉自己,就做这么一次。等此事终了,他把银子送回家后,就立刻到佛前忏悔。
可是,这件事终究还是被人知道了。那天他回到禅房时,发现有一个蒙面人坐在他的房里,面前还摆着他昧下的银子。
“如果无尘大师知道寺里的僧人监守自盗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我听说他一向刚正,定是会报官严查的吧。”
还没等他询问来者身份时,那人率先说出一大堆话,让悟明吓得魂飞魄散。住持为人他是知道的,如果知道他往那里面下手,肯定是要把他送官的!而且,就算住持肯放过他,那裴公子手底下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他当即跪下求饶,说自己会把所有银子还回去,以后再不动手。为了取信于人,他还发了毒誓。可面对他的苦苦哀求,那个蒙面人却不为所动,甚至还笑出了声音。
“悟明师傅,不必紧张。这银子,你不需要还回去。而且除了这些之外,我还会额外给你一千两银子。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悟明一喜,忙问:“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
那人笑道:“很简单,你只要往后院厢房那些人的饭菜里下点东西就可以了。”
“下毒?不不,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悟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贪已是大错,要是犯了杀戒,他死后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蒙面人斥道:“愚蠢,谁让你下毒了!这是让人腹泻的药粉,你大可以拿去给外面的大夫查看。只要你放进他们的饭菜里,这一千两银子就是你的。”说着,他把手中的药粉抛给了悟明。
“如果你不答应,今晚你就会被抓进牢房,到时候,我会让人好好招待你的。”
他走后,悟明才放松下来。他伸手一摸,才发现背后的僧袍都被冷汗浸湿了。
第二天,他和裴家车夫一起下山时,寻了个空子,找了家药店询问。药店坐堂的老大夫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放进嘴里,然后肯定地告诉他,这是巴豆粉,可以泄寒积,通关窍,逐痰,行水,但不可多用。
悟明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下毒就行,吃点巴豆粉死不了人。想到那人许诺的一千两,悟明咬咬牙,决定按他说的去做。
不过,这药到底没下成,因为那裴公子一家的吃食,是单独做的,无论是食材还是水源,都有专人负责,即使想要将她们引开,也做不到。
夜里,那黑衣人又来时,悟明便把此事告知了那人。他现在不指望能得到那一千两,他只想求这人不要将他监守自盗之事说出去就行。
黑衣人不置可否,只让他密切关注裴家人的动静便走了。
裴家人住在后厢房,以悟明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他们。但幸好这些日子他和裴家的车夫已经很熟了,那车夫又是个好酒的,一喝酒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悟明旁敲侧击,想要打探裴家的消息,却不想从车夫口中听说,有人收买了他让他假传消息,哄主子早些回去的事。话说出口,那车夫的酒劲也去了大半,这等背主之事竟让人知道了,要是悟明说出去,他还能有好下场?
悟明见这车夫渐渐目露凶光,心一横,便也把自己监守自盗之事说了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彼此都有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不用害怕被捅出来。
果然,他开口后,那车夫的表情变得镇定下来,和他聊起了关于银子的问题。他这才知道,这车夫不仅好酒,而且好赌。
在梁京时,他就输了很多很多的银子,最后不得不借贷还钱。他本想让他妻子去主子那里拿几件不常用的东西出来卖了,但是他妻子怎么也不肯,他只好死了这条心。
这次来慈济寺,居然有人拿银子收买他。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办这件事情,他是想要银子,可谋害主子的事他又怎么敢做呢?
悟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黑衣人,那黑衣人想了很久,然后如此这般交代了悟明一场。
第二日,悟明和车夫一同下山采买时,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既能拿到钱,又不至于背叛主子。
那就是让车夫按照那人所说,于后日启程。但是不走约定的那条路线,改走后山的那条路。到时候那人问起,就说是主子临时改了主意,这样子一来,谁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车夫一听,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当下便仔细问清楚后山那条路的情况。
他们决定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悟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千两银子。握着这张轻飘飘的银票,悟明心里发沉,他问黑衣人:“你不会害裴公子他们的,是吗?”
“放心,不过虚惊一场罢了。”
得到了保证,悟明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只是,第二天傍晚,他听人说,通往水波县的那条路上有马车坠崖,车上的人全都死了,包括那个车夫。
听说这个消息后,悟明浑身战栗不止,那黑衣人骗了他,如今他是唯一的知情者,他会放过他吗?
想到这里,悟明只想收拾东西立刻逃走。可是这些日子,似乎一直有人在这边调查此事,他不敢轻举妄动。虽然逃不了,但似乎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那黑衣人,从那天起再也没出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