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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 / 2)

“下雪了!”他又看了好几眼被雪珠沾湿的玻璃,才兴奋地得出这个结论。

S市很少下雪,至少莫青是没见过从它头顶落下的任何一片雪花,他翻手握住苏尔亚的手,激动到失语,直到把人带回家了,罗海一个劲地朝他们狂吠,才从这种大梦的荒唐感中寻得真实。

真的是苏尔亚。

莫青摸上他的脸,看见他的头发也长了不少,因为路途的颠簸,刺挠挠地竖起来。深棕色的瞳仁还是跟以前一样,像广袤的土,莫青很乐意住进去,找到一生的庇护所。

“老婆......”苏尔亚委屈地撇撇嘴,先是将脸埋进莫青的肩窝里蹭两下,然后按住他的后脑勺,用他冻得起皮的嘴唇重重地碾他的脸颊和嘴唇。

“痒死了,”莫青笑着半推开他,凭肌肉记忆对准他的嘴唇亲上去,一边亲一边嫌弃,“你胡子又长出来了,跟个流浪汉一样!”

“那老婆帮我洗澡。”苏尔亚得了便宜就卖乖,“然后我就成家养的了。”

雪下大了,雪花沾在玻璃上,一个个滚圆的水珠滑落,莫青给浴缸放满热水,扔一块浴球进去,用光裸的小腿试了试水温,然后拉着苏尔亚一起坐进去。

“你是不是忘记我了,”苏尔亚假装生气,“一回来就看见你在和别人拉拉扯扯,你们甚至还喝酒了。”

“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的。”莫青拉住他的手臂,发现他赤裸的前胸和后背上,大剌剌地横陈着好几条刚愈合的鞭痕,像冻土生的裂痕,触目惊心。

“是不是很痛啊......”莫青细细地感受那些鞭痕的走向,满眼的心疼。

“不痛。”苏尔亚捉住他的手,往心口处带。

他先是把阿妈和洛桑转移到了别处,而后在婚礼的前两天破窗而逃,那些迟钝的玻璃深深地嵌进他的皮肤里,血痕无情地往后拖拽住他,刚跑出去没多远,他就又被捉了回来,长鞭像是发誓要打碎他的反骨。

怎么可能不痛呢,结束后,他躺在血泊里,无力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以前莫青跟他说,他觉得加德满都的天离自己很近,总感觉伸手就能被另一种时空拖拽走。

几天后的婚礼并没能如期而至,原因是艾德尔走路时脚崴了一下,脚踝有些骨折,家里人一致决定,一定要等老先生好起来才能继续筹备婚礼,所以他又被关了回去,仆人一日三餐地来送饭,屋子里所有的玻璃都被木板封上。

婚礼一直被拖到年底,艾德尔的骨折非但没能好起来,却反而日重一日,转移到了医院后才发现,他已经患上了中期的骨癌。

苏尔亚就趁着家族大乱时再次成功逃脱,老教授收留了他,帮他各种打掩护,成功办理好所有的出国手续,就差最后一步,当地海关拦住了他,并把他再次押到了艾德尔的病房里。

人的老态大概是瞬间的事,苏尔亚神色冰冷地站在病床前,看见他的父亲浑身插满各种器械,头发几乎全部花白,说话声气若游丝。

“你是我最小的儿子......”艾德尔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说,“也是我管教的最少的儿子,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只有那场婚礼......”

苏尔亚淡漠地看着他:“我不会跟她结婚的,我要走了。”

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病房里都只能听得见仪器的滴答声,艾德尔攒够了所有的力气,突然改变话题:“我确实对不起你的母亲。”

苏尔亚朝他颔首:“这话你还是留着当面跟我母亲说比较好。”

而后他正大光明地走出了医院,搭上去中国的飞机,把混乱的家族内斗甩在身后,把所有的旧梦抛之脑后,向东寻求他的新梦。

“辛苦你了。”莫青迷迷糊糊地亲了他一口。

苏尔亚从水里抱起浑身泛红的莫青,替他擦干净身体,把人抱进被窝里,再一脚踹开准备跟上床的罗海,心安理得地享受老婆的体温。

窗外的雪下得细密无声,苏尔亚发了会儿呆,觉得还是不够餍足,翻身压住莫青,再次将世界搅成一片。

像品尝到了最终的胜利果实,他轻柔地咬住莫青的脸颊,感觉到嘴里心里满是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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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七堇年

第33章

莫青少有这种沉且无梦的睡眠,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不想睁开,但怀里一直有个什么刺挠挠的东西在乱摸,且伴随着湿漉漉的、忽轻忽重的痛感。

他皱起眉,懒洋洋地训斥:“罗海,不要乱动。”

苏尔亚不动了,过了好久才从被子里冒出头,生气地一口咬在莫青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上。

“老婆,我不是罗海!”

“不是罗海那也是小狗,”莫青睁开眼,对上苏尔亚褐色糖玉一样的眼睛,故意跟他怄气,“咬得我疼死了。”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都是交缠着的,莫青没忍得住,往前蹭了一点,贴住苏尔亚的嘴唇缓慢地磨。

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因为等的时间太漫长,想念已经成了常态。

莫青抱住他的腰,把自己换到一个依赖的姿势上去,耳朵紧贴胸口,听他踏实的心跳声,“不走了?”

“嗯,”苏尔亚也用力抱紧他,“不走了。”

昨晚下的那场小雪没等天亮就化完了,只剩屋顶上还覆着薄薄的一层白,莫青开始怕冷,赖床的时间一半用来东拉西扯地聊天,一半用来接吻。

“洛桑和她阿妈现在怎么样了?”

“我给她们另外找了个房子,现在教授应该在帮忙照顾她们。”

“那孩子很聪明,以后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受困于落后地区的迂腐习俗,十几岁就嫁人,二十岁已经成了好几个孩子的母亲,然后跟另外一群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争宠。

莫青想起来,他刚回S市的时候,物业忽然找上门,给他塞了一大把的信封,说什么他再不回来,别说是他的信箱,就连保安室都要被这些源源不断的信给堆满了。

“还是来自尼泊尔的。”保安没见过这种阵仗,凑着头还想瞟几眼长长见识,结果被莫青毫不客气地给推了回去。

他把那些信封整理好,按照时间摞成高高的几堆。这些信全部来自洛桑,难得国际邮政没弄丢太多。

拆开第一封,一整张白色的信纸上就歪歪扭扭地用拼音写了“救命”两个字,可能怕别人看不懂,还用英语和尼泊尔语标注了一下,莫青笑着笑着心里就酸了起来,仿佛那些日子还历历在目,他被拉去做新娘的那晚,金色的饰品在脚腕上叮当作响。

红色的裙摆扬出一个不守体统的弧度,地上的彩色曼陀罗花失去原貌,这一跃,就是莫青真正踏往理想国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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