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否不是你一句话能决定的。”温励驰懒懒道,左手摩挲着右手腕上的表盘。
那块表,段顺几个月前在电视上见过,一位omega男明星在某个慈善晚会用两千万拍卖下来的战利品,戴在温励驰的手上,好像温励驰也成了一件战利品。
这么多年,温励驰身边当然会出现别人,而这样桀骜的人,假如愿意被贴上某人所属这样的标签,大概就是真的把那人看得很重很重。
他怅然低下头。
“我先不问那女人是怎么和我父亲有的瓜葛……就算真是我父亲的种好了,那你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被骗婚的蠢货,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不在乎的痴情备胎?”
“少爷!”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样三番四次带着恶意的刺探,段顺脸上有点挂不住。当初,当初他之所以不告而别,很大一个原因也是不想被温励驰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对待,就好像他是个垃圾。
他想反抗,可抬眼触到温励驰的目光,又怯懦起来,“那是我的私事……”
好好的又扯到他身上做什么,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了。而且就算那是事实,他是吃了个天大的闷亏,就活该被这样羞辱吗?
温励驰毫无愧疚:“我说错了么?”
错是没错,一猜一个准,谁听了不夸一句逻辑缜密。
“小段顺,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卑贱。”他不言不语,温励驰反而更咄咄逼人。
这就卑贱了?
段顺把头放得更低,恍惚起来。我更卑贱的模样,偷偷拿着你汗湿的,刚脱下来的热乎乎衣服,把头埋在里头嗅,那副扭曲下流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
这样想着,他一下子从被温励驰掌控的节奏中短暂跳脱了出来,亵渎温励驰让他有种扳回一城的快慰,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痛苦又欢愉,求而不得的遐想永远能又快又狠地将他打醒。
“少爷,这是我的私事。”他还是轻声地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比起之前的憋屈,语气强硬不少。
“你刚刚求着我听的你儿子的事情也是你的私事。我不想知道,你就会不说吗?”他强,温励驰更强,拿着这桩当年的丑事仿佛拿捏着他的七寸,儿子两个字咬得又重又狠,像是铁了心要出那口陈年恶气。
段顺的头皮都被说麻了,儿子,儿子,就是为了儿子他才不得不来向温励驰低头。想到小球,他强撑的心墙终于破了防,他可以伏低做小,可以委曲求全,但凡事有个度,即使是装孙子,他也是有下限的好吗,还要他节省时间别讲多余的话,现在是谁一直在追着不重要的事情问?
“我的话您当然可以不听,甚至您可以现在就把我丢下车,”忍一时越想越气,他终于不再躲避,诘视了回去:“丢吧,现在就把我丢下去,反正你也不想看到我。”
不接受就不接受吧。
他自暴自弃地想,小球有手有脚,机灵聪明,就算没有父母呵护帮扶,没有优渥的家世背景,那又怎么样,顶多长大以后平庸一点,反正总不至于饿死。
大宅子里有什么好,他在那里受了那么多年气,现在是猪油蒙了心,还要把儿子也送去受那鸟气吗。
第6章
被他一瞪,温励驰像是很意外,愣了愣,盯着他,良久,短促地笑了一声。
段顺有点发毛,忍不住抓紧了安全带。
就因为他这两句话,小球丧失了接受更好教育和更好人生的机会。顶嘴一时爽,想到现实问题,他马上后悔了。
“我还当离开温家以后你有所长进,倒是我错看,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愚笨,天真,不知天高地厚。”温励驰突然又开口,却不是赶他下车。
段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发现温励驰的脸色竟然比之前还好了一些。
五年,他确实是看不懂温励驰了,段顺心情复杂,“我……”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温励驰却好似累了,不想再说了,抬手将他那个不知何时掉在座位上的手机丢了过来,只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手机的一角,很嫌弃的模样,“孩子我已经看过了,这个世界上要想找出和我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不必说弟弟,你就是把他带出去说是我亲生儿子也大有人会信。我要看实实在在的证据,你既然敢来堵我,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段顺一口怨气差点卡在喉咙里下不去。
他早说了,比起拿捏人的心情,谁也比不过温励驰。
唐连也喜欢对他欲擒故纵,可那点把戏,在温励驰面前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可爱。
强忍不安和不忿,他闷声回答:“阮小静的遗书,还有温叔叔亲手给她的翡翠项链。”
温励驰不置可否,道:“你觉得这些够么。”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遗书可以是假的,项链也可以是偷的。我想让您看那些,是让您明白小球的来历,并没打算拿那些说服您。人可以编假话,DNA不会说谎,您可以带小球去做DNA鉴定。”
温励驰觑着他,眼底有些笑意,像是在看自家的宠物,高高在上的打量着,“我父亲去世很久了,你不会不知道。”
段顺不偏不倚地回视:“少爷,你也不会不知道,兄弟之间也可以验DNA。”
“可是我凭什么配合你呢?”温励驰换了个姿势,止咬器放置在他的膝上,他把两只手交叠搭在上头,姿态随意而高贵,乍一看,掌心下的东西,像个权杖。
“他没有跟您竞争家产的资格,也不会跟您争!”段顺着急了,透过温励驰那边的窗户,他看到了熟悉的街景,迎宾路口已经近在咫尺了,“我保证。”
“你觉得我是在担心这个?”温励驰失笑,明明是嘲弄的表情,或许是容貌太出色,无端让人看出几分温柔和多情。
温励驰是什么人,出生以后每个生日都会被偷拍上金融杂志封面的首富独子,接管家族产业时,他MBA毕业,刚从美国回来,那么年轻,在豺狼虎豹般贪婪凶猛的股东环伺下,却游刃有余。
到如今,名下的产业更是隐隐已经成为了北方经济的隐形支柱。
一个强大如斯的alpha,会怕一个没分化的,幼儿园都没毕业的孩子来争家产?
段顺脸上瞬间热成一片,是羞的,既为自己的毫无自知之明,也为心底里难以抑制的心动无措。
但温励驰已经松口了,他不能在这一刻放弃,他仰起头,慢慢地,努力一字一句讲那些让他觉得很可耻的话:“就当,就当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少爷,我爸是看着您长大的,对温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我还有时间,我绝对不会来烦您,我会自己把孩子养大。可我快死了,我不能把这么大的压力……留给,留给我爸。”
听到最后一句,温励驰收起了笑意,转过头来,认真地将段顺从头打量了一遍,“真的病了?”确认段顺不是在骗人以后,眼神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我以为你是为了见我故意撒谎。”
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段顺努力挤出一个笑:“我说过,我永远不会骗您。”
“说得真好听,”温励驰低下头扫了扫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你的承诺在我这里早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小段顺。”
段顺缩着肩膀,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