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尽大义而被背刺,泰宁卫被强迫服毒,追随他的兄弟,因他成了卖国贼。
他瘦削的肩膀上何止一人,而是整个家族,整个泰宁卫,浩浩荡荡超千人。或许午夜梦回,在他的梦里,都是一双双眼睛。
而他,连身体都不能保全,蛊毒之痛从未停止,身体每况愈下。
希望都如此绝望,他想复仇,却不知身体能不能撑到复仇之日。
明明是天之骄子,明明才华横溢,明明军事奇才,该名垂千古的人物,却如此命途多舛,受命运捉弄。
陌影是旁观者,在易丛洲漫长的人生之河中取一瓢饮,都觉得苦涩难言,何况他自己。
心疼,心疼到无法呼吸,心疼到五脏六腑都紧缩。
易丛洲进房时,听到他的啜泣,看他泪流满面,戾气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他的眸子比暗夜更黑,比黑夜更暗,“你舍不得他?阿影,你舍不得蔺如尘,所以他死了,他如此为他伤心难过。”
他站在陌影两步之隔的位置,全身上下被嫉恨冲击得生疼。
“不是的。”陌影站起,扑到了易丛洲怀中,“不是的,丛洲。”
他哭得肝肠寸断,歇斯底里。
易丛洲怒火极盛,可看到陌影的泪水,还是不忍地替他擦去。
“就算你不舍也已经晚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复生。”
“不是因为他。”陌影断断续续道:“丛洲,我、我……”
我放不下你。
易丛洲已经安全,不安自然消失。可不久之前,因易丛洲担惊受怕的心情,陌影铭记在心。
他终于意识到,他该做的,并不是让易丛洲知难而退,让易丛洲感到厌烦。
真正该拉扯开的,是他自己。
只要他对易丛洲的感情存在一日,他便一日放不下对方,不可能离开易丛洲去小世界。
陌影因哭泣说话困难,只能紧紧抱着对方,传递自己的心情。
手摸到一手湿润,他身体一僵,推开易丛洲,将他拉到灯下,“丛洲,你受伤了?”
腰侧有伤,不止一处。
“快叫太医过来处理!”
易丛洲没管伤,而是抓住陌影的手。
问题梗在他心中,他快要压不住疯狂的冲动,他需要一个答案。
“阿影,你为什么回来?”
陌影对他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红肿的眼睛瞪着他,“不是为了蔺如尘,是为了你!担心得不得了,看到他死,就想回来,看看与你是竹马的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满意了吗,还不叫太医,你想死是不是?告诉你易丛洲我不允许,想死你也要问过我!”
他的目光凶狠极了。
易丛洲一愣,暖流肆意地流向四肢百骸,暴戾顷刻消散。
因为陌影太生气,他后知后觉有些怕,破天荒地结巴了,“我、我听阿影的,现在就叫太医。”
“你叫什么叫,让岳黎去叫!”陌影强势地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椅子上坐着,“不许动,要是你还敢随便对待身体,我揍你。”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有那么些狠绝的味道,易丛洲却笑了。
陌影气势汹汹地叫守在门外的太监去请太医,因「皇帝重病」,宫中有太医轮值,不一会就过来了。
见到陌影,太医震惊难言,人还愣着,已经被陌影拖入房中,“快给长平将军看看伤!”
外衣一脱,伤口便无处遁形。陌影这才发现,不止腰侧的伤,易丛洲后背也有伤。
只是腰侧的伤最深,血现在还没止住,不知流了多久。
陌影又气又心疼,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坠下的趋势。
易丛洲心虚地拉住他的手,被他甩开,不要脸地又拉了上来。
陌影这才握住了,等太医包扎完离开,警告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有伤有病要和我说,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后果会很严重。”都到这一步了,索性藏在心里的话都说了,“还有你手臂,也不要动不动出现什么伤口,下次再让我看见,我……我就去北苍国。”
易丛洲把他拉近,头靠在他腰侧,“不了,听阿影的,再也不会了。”
已经很晚,嘈杂渐渐归于平静。
皇帝寝殿日日有人收拾,陌影洗漱一番,躺到床上。
太监也给易丛洲擦完了身体,他一进被窝便抱着陌影,深深在他颈窝处嗅了嗅。
陌影放出两条魅影,让它们告诉闻人渡自己已到承国,免得对方担忧。
认清了自己,虽然就像怀孕一样,还没有完全接受,但已不会自欺欺魔。
他回抱住易丛洲,几乎同时,易丛洲的手臂收得更紧。
一夜晚担惊受怕,又哭又怒,情绪波动极大。
陌影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孕夫,正想探探小家伙有没有事,小腹忽然一缩。
动静有点大,紧贴着陌影的易丛洲都感觉到了,手掌覆在他肚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