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随也见势附和道:“对于必死之人,我们雷部素来宽大得很!”
可是听这时天边传来一句:“悲哉悲哉!”
但见妙善与三大法王一齐压境而至:“九天雷祖盖世英豪,也受制于天宫戒律,如虎不能啸林,似鹰不得展翅……既然如此,若这位阁下不交出夺我族至宝之人,不如让我天魔族来替雷祖报了此恨!”
“佩服阁下大难临头还能为人蒙矢石,赴汤火,何等凛然的志节!”妙善向身后的大军摆了摆手,看向天君,“但若说阁下能以一敌万,这胃口也就太吓人了。但要是能一连挑我魔界三位法王,今日便放过你们,意下怎么样?”
第188章 转石成雷不污刃 挑星拨斗战天威
应元竖起丈夫眉目看,越听越恼,真是人倒霉放屁也砸脚后跟。可妙善的话虽然十分忤耳,无疑也是给了他一个梯子下。
魔兵那一边也在瞅他,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的快活地大说大笑。
朱陵本来急黄了脸,这时一边偷眼打量,观察应元脸色变化,瞄了好久,终于感觉一场轩然大波平息了,迅速一声令下,身后士兵已经刷地墨线般笔直分成两排。
忙要打道回府,朱陵呵呵笑道:“殿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您看……”
应元盯着天君方向,眼神状同刑讯死囚。想想肉到嘴边,现在撒手不治,又是何等于心不甘。所以他突然哈哈大笑,勒回坐骑:“自取死亡!来都来了,本神瞧好了他有几个能耐。插上双翅,又能飞往何方?朱陵啊,做人不要太迂,母神那里,岂就急那一时?”
朱陵被他噎得一怔,心里气闷是真的。应元也怒得发累了,亲兵忙张罗照应,变出两张狮纹交椅,供他们坐在云上舒服观战,犬扼还端了热茶和果品上来。
“怎么样,阁下敢是不敢应战?”妙善笑道,“大天帝龙趾到此,我们理应以上宾相待。但是既然人犯我在先,就不要怪我们天魔族不讲究客气了。”
伏烈怒眉道:“满口胡诌,不伦不类,信口雌黄好是一套,下流魔人还要自逞道德清高,如此热肠真是可笑!”
伏柔也道:“不可说戏话,你们说的盗宝,是据何而云?是什么宝?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空口实不足凭,不若先讲明白,不要误用一番精神。圣主大人素来一心愿望世上少些冤孽,神魔两族少些是非。”
而无须对天君的认知,多少还停留在赫连奕时期,感觉就算成了仙,也是个文官材料,看他这时挺身而出,像是要寻短见似的。
于是无须小脚不停地跐着阶石,心中不免局促不安,害怕他出乖丢丑。把鞭一抽:“有什么了不得的!我来战你!”
伏烈看应元坐在斜上方的头顶,提足了精神看戏,只想这何止是不援之罪,更大觉他们本来就串通一气,道:“别说了,似这样东西,如何也要成正果!”
妙善正要说话,法王之首的不动明王却叫住了她,她只好退到一边。
这位明王顶上有七髻,辫发垂于左肩,身上光焰如迦楼罗之势。他眉毛胡须都是绿色,青黑的双目一眼仰视一眼俯视,嘴角两侧牙尖一上一下,令人见而生畏。
可是全然不同妙善目中放出咄咄逼人的光,他语气带着几分遗憾:“我与憾曼往日无仇,景仰天帝大慈之风,如何将他如此处治?必无此事。”
他称太微为“憾曼”,是魔语中“无边种子”之意,是仅次于“世尊”的最高敬称了。
听他这样敬诎态度,说话还留着许多体面,伏柔更想和平地解决问题,道:“究竟是甚么因果,请明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事体复杂,容我眼下只能长话短说:当年流卞之乱,降生天尊留下九条天道法则,是名‘上古九约’。是蚩尤大尊将它们熔炼、打造,化为九件法器一一镇住虞渊九泉不断上涌的邪魔之气。可是如今将近二十万年过去了,这九条天约或损毁、或被人盗走遗落天外,尤其是倾天祸乱之后,九中六七都失落无踪了……”
“你们来时,若路过了山魈精魅黄泉,可见那泉眼的形状古怪,好似个扁方的剑鞘吗?因为,那便是第一约‘乾天神剑’原来镇压之地了。”
“这事情里头还有这许多的曲曲弯弯,我们也不能尽知。唉!若是耶输龙娇法王在世……哪怕是俱苏摩还有一口气呢。”
将这些情形一长一短说了,明王长吁道:“所以我们此番来讨要无情不似苦泉的镇物,不是为了利益自己,窥视自家营盘,而是为了虞渊境界稳固,乃至三千世界不致涂炭。若是憾曼再拿走那件宝物,这三界便真的永劫不复了!两位将军,非是我们苦苦与你圣主作对。我记得耶输龙娇法王在世之时,常念:最大的恶魔,是我执魔也……”
“废话连篇,这唱的是哪一出?”不管明王尽量通俗的解说,应元只觉一开头便跑了题,躁性上来心中光火,憎嫌道。
伏柔听这些话说得不像有虚,论理也够本了,便陷入了沉默,不由与伏烈交换了一下眼神。
伏烈低声问天君道:“此事依您天心明察呢?”
却有人抢先开口。那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双头少女,却只有上肢,腰部往下,居然栽种在花盆里。
她两个头都是朱发红牙,瓜子脸上细细两道八字眉,一对暴牙龇出,声如洪钟,带着金属的颤音,便是啰哩凌哩啰凌法王了:“神仙?一帮子虚伪伪善之人!明王,你把话说到这份上还不足么,看来三界覆灭也同他们没有半点干系,真狗彘也不若!”
她左边那颗头叫啰哩凌,是名“花夫人”;右边“哩啰凌”,又叫“画夫人”。她们齐声道: “既然求死,今日断不叫你落空!”
只见花夫人袖中飞出无数或青或黑的花瓣,片片锋利似刀刃,朝天君迅疾飞去!
在这排炮般的攻击下,无须跃在空中,鞭子狂扫,那些黑花便似龙卷风的一个个涡旋气流在空中狂舞。
魔族人人眼中都燃着灼热的火光,翘首盼望着花夫人这个倔头儿去碰一碰,给个下马威,她那一朵“鬼畜魔母”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锏啊!
可是正在这时,只见那两个脑袋相互争论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个不休。
花夫人喝道:“蠢货!你做什么!”
画夫人斥道:“放屁!我没有!”
因画夫人的法宝是一张柔韧难断的画纸,轻重却不过半两,能够画物成真。却见那画纸自动飞到空中,巨声刷一下展开!
一只看不见的笔正如龙蛇走:竟然画得极快又极工致严谨,花瓣、花丝、蕊头、花盘基部无一不是登峰造极的画技,叶杪微卷如云气状,侧偃卷曲的叶背尖梢和叶脉,点染为金红色。收笔之时,甚至花间露水宛然滚动——
好一朵意度堂皇的千瓣地涌金莲!
画夫人屡屡尝试收回画纸,可是一股麻痹从虎口起始,一直传到胸口,连带心尖儿也痛麻难忍。
此时金莲卓然怒放,张开花瓣,花蕊如藏在利齿般尖细莲瓣中的血嘴,已把鬼畜魔母一口吞了下去!
这个经过,在众人乍看之下,只像这素来不和的姐妹意见相左、互不相让,大敌当前还闹得十分滑稽。毕竟无人不知:那画纸只听自己主人的话,连蚩尤大尊都没办法操纵得来。怎么可能有别人在上头作画呢?还这般不着痕迹。
可只有啰哩凌哩啰凌她们自己知道:体内魔气失驭,八劲造反,再与这股奇绝的力量相斗下去必死无疑,只能对明王使个眼色:道行微末,不能制伏。
明王也看不出个端的来,可是心中已经不止十二分的巨震。嗫嚅了一下,想说什么又住了口。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明王,今日一捣巢穴,千万不可养痈遗患!” 妙善忙道,生怕明王打退堂鼓,“刚刚一局胜负未分,明王不要心急,也不为操之过急。文火慢熬,必定取胜!”
神仙这一边,就更知之有限了。对啰哩凌哩啰凌不期而然的表现,应元现在的情绪叫恨铁不成钢。
应元咬着牙自语了两句,又去看天君,哪里像个正在火炉上的人,看他正抽出一管玉箫,握在手上抚弄,轻盈地舞弄似在手背敲了一下……真觉是流里流气一地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