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意的,只有几米外的那个地方。
暖黄色灯光点亮三楼的窗台,紧接着最后一点有温度的光亮也消弭在黑暗。
别人家的灯,自然点不暖他的身。
被雨水打入的眼眶有些酸疼,周恺源闭上眼,分不清眼角滴落的是泪还是雨水。
都不重要了。
曾经他把十七街当成自己的家,现在也丢了。
如今除了这些想献上自己邀功的人,还有谁知道他在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落?
像一粒蚂蚁,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真成了那一片落叶,飘落也没有声音。
扭曲的笑容诡异得瘆人,仿佛是在哭,又像是真心实意地笑。
也许老天还算怜惜他,至少这场雨还算合时宜,可以将泪水的痕迹掩去。
殷恰没再来窗边。
食指隔着玻璃轻敲了两下,刑安蹙了蹙眉,唰的一下拉上窗帘。
这是除了科伦纳以外,他们唯一需要遵从的指令。
“Kev,对不住了。”
“呃——!”
冰冷的雨水至少比死了的心脏有温度。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四溅起水花,掌心擦破的血迹被泥水冲散,一如他向刑安开枪的那个雨天。
“还不走吗?!”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脚,周恺源剧烈咳了几声,依旧没有反抗。
被踢断肋骨的那一下疼,好像已经是殷恰走后身体最轻松的瞬间,却也只有如光电般闪过的一秒,紧接着就被心口的绞痛取代。
他从不知道失去一个人可以这么疼。
最难戒的毒都戒过了,戒不了他……
“你们老板,带我去见他——咳!!”
周恺源撑着膝站起来,只站到一半,小腹就重重挨了一脚,同时一根木棍从后肩击落。
膝盖骤然砸地,沉闷的巨响混杂着水声,在雨夜无比清晰。
“我们老板从不见人。”
棍棒在手中挑衅地一下下击打出声响,仿佛是甩打在脸上的耳光。
目光中晃着那个洋洋得意的身影,仿佛在嘲讽他的下贱,笑他的落魄,笑他连自己心爱的人和孩子都讨不回来。
周恺源紧抿着唇,眸光中怒火渐盛。
几十年来没再受过的屈辱……
“你觉得我一个人杀不了你吗……”
瞳孔中寒光一闪,即使是跪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依旧淋漓精致地冲破这片雨天。
身边的气压低下去,他能闻到恐惧的气息,世间唯一永恒的只有人性。
“你……以为你还是谁?”
方才持棍的男人心虚得手脚发麻,却依旧在同伴的注视下故作镇定地走上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腿就往周恺源脸上碾踩上去。
肮脏的泥水糊湿半张脸,鞋印按上嘴唇,连牙间都是灰色的水。
“我们是按照契约办事,你自己签下的协议……”
对面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周恺源抬眸扫了他一眼,手指碾过唇边的血,调笑地勾了勾嘴角。
声音森冷得仿佛裹着隐刃的冰箭。
“我倒知道你是谁,不过是被科伦纳拴着绳的狗。”
被雨浸透的湿发半遮住眼眸,毫不避讳的杀意在眼尾一闪而过。
手指印出血痕,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越掐越深。青筋暴起的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指尖瞬间发力,轻巧地一弹。
来不及看清空中闪过的虚影,对面的人骤然倒地,棍棒砸落,鲜血染红一片水潭。
“还有人要来吗?”
一根细小的树枝卡在男人脖颈,雨夜中只剩下死寂。
周恺源抹了一把脸,站直了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无论现在掌管科伦纳家族的人是谁,我都要见他。”
科伦纳只是姓氏,弗拉维奥去世以后,外界就再没人听说过关于科伦纳家族新掌门人的任何消息,而所有潜在的继承人也都隐藏了行踪。
脸上的伤口的混着泥,笔挺的身躯让这份落魄显得可笑而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