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周恺源。
一周前,医院。
“刑安!你放开我——!啊!!”
红蓝交间的警灯将医院前的夜空打得透亮,尖锐的鸣笛声刺得耳膜发疼,殷恰穿着病服,胡乱地拔掉手上的针管,刚冲出病房,就被刑安拦腰抱下了。
“那不是他杀的人!他凭什么要承担我的罪!”
三天了,哥哥日日夜夜地陪着他,顾沉飞偶尔送来几个吃不完的果篮,刑安只要抓住点空就来逗他——
唯独没有周恺源。
他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却没人告诉他。
“你们是杀人犯……你们!你们都是杀人犯!”
殷恰哭得喘不上气,双眼布满了红丝,嗓子嘶吼到沙哑。他瞪着刑安,奋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越挣扎,就被抓得越深。
“就你现在这身子冲出去做什么?!”刑安掰正了殷恰的脸,忍受不住地冲他怒吼,凄厉的哭声简直要把他的心撕了,他抓住殷恰双手将他压在床上,几乎是以制服的方式控制住了他乱踢的腿。
“我恨你,我恨你……呜呜呜……”
他听见警笛的声音远去,他知道周恺源就在那辆警车上,他要替自己认下他没做过的罪,他要替自己……去死。
医院里时间过得太快,快到没有实感。
那日之后仿佛一切都被抹去了,他不再怀着周恺源的孩子,而周恺源,像是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没了一丝痕迹。
医院是个干净的地方,死人的地方,所有人的消失好像都那么理所当然,能溅起水花,却掀不起波澜。
直到他回到家,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才在梦魇中一点点向他靠近。周恺源问,是不是他杀死了他们的孩子,是不是杀了孩子还不够,还要杀死他……
“哥,他问我,他们都在问我……”
殷恰被殷素紧紧地抱在怀里,止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殷素解开他的扣子,心疼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嗯?哥哥在呢……”
湿透的睡衣被脱下,殷恰麻木地躺在殷素怀里,任他将自己打横抱起,往卫生间走去。
“他们在找我……”
温热的湿巾轻柔地在身上擦拭,殷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的虚影晃荡着分开又合拢,哭到脱力地动了动唇。
“说什么?”殷素俯下身,趴在他脸边听。
“我杀了人,让我去……我要去自首……”
握着毛巾的手一紧,殷素蹙紧了眉,手下的动作顿住了。
殷素一点点擦干净殷恰脸上的泪痕,脸上的神情冷漠而又疏离,仿佛没听见殷恰说的话,给他裹上浴袍就重新抱回房间里。
“我不累,不累……呜……我杀了人,我要自己去……”
哭累了的身体虚脱地躺在床上,殷恰呆怔地睁着眼,目光失焦地看着殷素的吻在自己的唇上,颈上落下。
他从医院里醒来,以为自己死了,以为自己是下了地狱才能见到哥哥。原来不是他自己,是有人替他下……
明明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把周恺源抓走?
他不想欠周恺源的,一点都不想欠他。
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殷素凝望着他,墨黑色的瞳孔逐渐变得深沉,“你觉得是哥哥送他进去的吗?”
殷恰怔了怔,听哥哥一凶,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他转过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赌气地说:“那也是你瞒着我!从小就这样!从小你就骗我!”
“恰恰……”殷素叹了口气,扯了扯被殷恰攥紧的枕头,“恰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想替你……”
殷恰单薄的肩膀耸动着,止不住地哭,梦里的景象太过清晰,甚至不用熟睡,只要闭上眼就能再次看见。
周恺源在牢房里,手中托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他的身后站着殷儒平,他们在笑,他们挥着手朝他笑。
“我不想,我不要他替,我要……唔……我不要他!”
殷恰泪眼朦胧地说着胡话,殷素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心里像刺着玻璃渣一样疼,“你不要他替你,那哥哥呢?你想没想过哥哥?”
紧紧抓着枕头的手松懈了,殷素轻轻地转过他,看见一张又哭花了的脸。
“哥……”
殷恰张开手臂,好像小时候要哥哥抱,他又有哥哥了。是呀,他才有哥哥……
殷素拉起他的手,把殷恰抱进怀里,感受着殷恰在他肩头磨蹭的脑袋,什么生气的情绪都化为乌有。
他抚摸着殷恰的背,心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刑安已经去搜集殷儒平那些官商勾结,纵火骗保,还有敲诈勒索的证据了。周恺源他年轻的时候在监狱蹲过十年,出来后他能靠自己闯荡到现在,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你是说他会越狱吗?”
殷恰趴在殷素肩上,声音鼓鼓囊囊的,天真的问题把殷素逗笑了,“周恺源他有警察想要的东西……”
第126章 监狱
骆山看守所的铁门缓缓打开,破旧的囚服被洗得泛白,散发着一股酸味,脚上的锁链挣动了一下,发出一串碰撞的杂响。
003号过渡房被推进来一个新人,和其他犯人都不同,他剃光了头,手脚戴着锁铐,却锁不住眼神中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