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几十人的通铺,周恺源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靠墙的角落,站上去踢了那个位置的人一脚,“长眼睛就挪过去。”
其他狱友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周恺源在炕上躺下,心烦意乱地闭上眼。
不知道殷恰现在怎么样了……
他看着殷素推开自己将殷恰送入手术室,看着顾沉飞签下一份又一份文件,送进去的是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站在原地,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周恺源?”嘈杂的医院里,殷素刚被阿黎送到,就冲到周恺源面前暴怒地揪起了他的衣领,“是你让他怀孕的,是你明知他怀孕了还组织那场拍卖……”
殷素咬着牙,目光落在殷恰浑身是血的身上,愤怒到整个人都在颤抖,“全他妈是你干的混账事!”
“我不知道他……呃!”
火辣辣的拳头落在脸上,医生一拥而上地拉住殷素,他没有躲。
周恺源按了按嘴角的伤口,倒吸气地“嘶”了一声,许多天过去了,竟还是有些刺痛。
殷恰做手术那晚,他在医院的祷告室待了整整一夜。
自己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些东西,他相信事在人为。可当殷恰被推进去,当医生下了那张病危通知书,他跪在那里,祈求天上的神明真的听见自己的祈祷。
那一夜的每一秒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长,过往的人生像胶片般在脑海中过,枪声,鲜血,纸醉金迷的包厢中酒杯在碰撞,他看见一向又一箱的美金,可那些都是纸,只是纸而已……
狭小的祷告室,他捂着脸哭,他恨自己在这一刻信了因果报应,恨自己做的错事太多,更恨这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到自己身上。
殷恰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刑安挡在门前拦住了警察,他上去了。比起殷恰,上面的人大概更想要他。
大堂里一片寂静,压抑的氛围下只有碗筷此起彼伏的碰撞声。
周恺源两手紧挨地放在桌上,被铐住的双手让他夹菜的动作有些艰难。夹生的饭硬得难嚼,破烂的白菜叶上飘着一层油,没有荤菜,只有些碎得不能再碎的肥肉。
周恺源动了两口以后就没再吃了,机械地往嘴里刮进米饭,没等咽下就默默站起身,逆着人群往外走去。
比上一次蹲监狱要好,至少这一次,他受的所有苦都只让他更庆幸殷恰没有进来。
“洗完澡以后再出来找我戴上。”狱警帮周恺源解开手铐,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周恺源点了下头,转动着僵硬的手腕往浴堂走去。
“你不知道吧?今天进来的那个人把殷儒平杀了……”
“殷儒平?搞房地产那个?”
“你懂什么?那只是明面上……听说现在他生意都由小儿子接手了。”
几个人背对着周恺源,侃着些有的没的的话。周恺源看了他们一眼,没在意,直到听见殷恰才留了神。
殷恰接手了生意?怎么不是殷素?所以他已经出院了吗?
周恺源正思索着,忽然听见这几个人乐得笑出了声,“小儿子接手了?就半男不女那个?”
周恺源关掉恼人的水龙头,听着他们的话不禁拧紧了眉,面色一下阴沉下来。
“什么半男不女的?不是男的吗?”
另两个人发出一阵嘲笑,“这你都不知道?纽约那场拍卖视频你没看过?暗网上都传疯了……”
“是啊!”又一人插嘴,“诶哟,你是不知道我看着他那副发骚的样子撸了多少回,可惜现在进来了……”
墙上的手指越抓越紧,周恺源撑着瓷壁,望着水珠从发尾滴下,双目猩红,连胸膛都剧烈起伏着。
脚铐肆意地碰撞作响,一步步向那几个人靠近,澡堂安静下来,低气压几乎让所有人都闭紧了呼吸。
“啊——!”
“叫人!叫人!!”
鲜红的血从指隙滚落,拳头砸向破旧的瓷砖,发出一声惊天动巨响。
几乎没有人来得及做出反应,周恺源已经用胳膊夹过了一个人,手齿瓷砖碎片直直地朝他的下体刺了进去,“再有下次,割掉的就是脖子。”
来不及关的水龙头放着水,方才还在洋洋得意大笑的人此时瘫倒在血泊,面无血色地看着被染红的地面,看鲜血迅速被水流冲散。
澡堂乱成了一团,几个刚被关进来的人傻眼地看着面前这一切,有人在慌乱中按下了紧急铃,几个狱警手持警棍冲了上来,看着周恺源手中还在滴血的瓷片,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铐在身后,制服在地上。
“操他妈知不知道哥几个一年的奖金都被你这一下搞没了!你就等坐牢坐到死吧你!”
周恺源低着头,不吭一声,闷闷地受着警棍一下比一下重地落在肚子上,嘴角浮起一丝不羁的冷笑。
他抬起眼,眼前的景象都花了,但他依旧辨认出了几个谈论殷恰的人的脸,无声地张了张嘴,“给我记着。”
第127章 判决
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强光打在脸上,单人房里没有窗,四面吸音的墙让不到十平米的空间更加静得出奇。
周恺源侧躺在地上,“龙虾铐”让他左手铐着右腿,右手铐着左腿,蜷缩成一团。没法动,更没法吃饭。
馊掉的汤水沾在衣领上,脖子上,地上是打翻的菜,听见囚房门打开的声响时,周恺源背过身,不再吃了。
“几天了……”
每一次开门周恺源都会问的问题,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饭菜也许一天都没有一顿,可他需要知道时间,需要有一个念想,需要知道,一审开庭的时候,殷恰至少会来看他。
数不清有几夜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