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连这个姓都不想要。
“那就好,”许迟川松了口气,笑眯眯望着他,“没关系。”
“你只和我有关。”
佟薇和袁裴都很好地领略了关于穆总所说的“赶尽杀绝”是什么意思,壹远和海樾同时在业内放了话,这导致穆兴勇除了法院指派的律师,根本找不到一个愿意接他案子的人。
赶尽杀绝,就像他当年对许迟川和穆时海一样。
落地窗透而明亮,男人笔直站在办公桌前,听着佟薇一字一句汇报,凌厉的脸庞平静而淡漠,只有在听到穆兴勇锒铛入狱殷执梅带着儿子准备携款跑路时,突然冷冷一笑。
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板,你正常一点,”佟薇被他瘆人的笑容吓起了鸡皮疙瘩,“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犯刑法。”
“死太容易,”阴森森的目光藏不住滔天的恨意,“我要她生不如死。”
“冷静、冷静,”佟薇赶紧给他扇风,降降火,“报应已经在路上了。”
报应很快在几天后显灵。
一则不大不小的报道登上了社会新闻:富二代聚众赌博飙车意外翻下护栏,重伤送至医院,情况暂未明朗。
画面里,一辆被撞得稀烂的保时捷翻下半山腰,引擎盖下方燃起熊熊黑烟,赫然就是穆时宇前不久刚买的那辆。
记者还在出镜报道,穆时海关了电视,倒了杯热水端进卧室。
今晚早点睡,明天有人要上门发疯。
穆时海在英国艰难挣扎的七年,是殷执梅最痛快顺心的七年。
除掉了卡在心里快二十年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也不会有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在她眼底下晃,穆兴勇绝对不允许一个同性恋继承家业,一个没爹没妈被流放到国外的死基佬,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至于那个被她枪使的小孩儿,纯属炮灰,只能怪他倒霉,偏偏和穆时海沾上了钩。
一招扬眉吐气,殷执梅如鱼得水,人都看着年轻了几岁,至于穆兴勇,她早就不在乎,外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像地里疯长的野草,她不想管也懒得管,夫妻俩早就已经各玩各的,她看得开,男人都是留不住的,还不如放宽心了,守着儿子和家产欢欢喜喜过贵妇日子。
所以在得知穆时海带着海樾回国时才那么慌,那么怒——
为什么,为什么都被她机关算尽到了绝路,这个小畜生还能逆风翻盘,还要再回来毁了她的生活!
他就是个祸害!是个杂种!是个变态!
老天爷为什么不收!
那瞬间殷执梅想了很多,甚至找出了当年寄给沈斯静的录像——要是穆时海敢动手,她就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让他身败名裂!
但慌了一阵后发现,穆时海似乎并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也没有要抢家产的打算,只是每天守着那个小东西过日子,但仍不敢掉以轻心,继续监视着,直到发现他抛出的饵冲穆兴勇去了,心头了然。
父子残杀。
但她不打算提醒穆兴勇,心里甚至有一丝窃喜——夫妻情分早八百年前都没了,何况男人身体很硬朗,要等到小宇继承家产,她也得七老八十了,还不如趁着时候多捞一些,再加上这些年攒的钱,足以够她们母子潇潇洒洒过完几辈子,至于禾兴,既然她儿子得不到,那就干脆毁了,谁都别想要。
于是一边悄悄把家里的不动产拿去变现,一边计划着去哪个国家定居,舒舒服服过完下半生。
如果穆时宇没有出意外。
或者穆时海动作没有那么快。
就像她当年掐着时间把照片和视频寄给沈斯静,飞美国的前夜,医院电话打到了她手机。
雨夜、飙车、赌博、酒驾、重伤、昏迷,殷执梅声嘶力竭,头发状散如鬼魅:“不可能!”
她明明再三叮嘱过保镖,今夜绝不许放穆时宇出门!
医院手术室外,女人站在门口,听着窗外狂风大作,骤雨滂沱,闪电划破了脸,露出一双呆滞的眼,悔意撕咬着她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为什么不强行把穆时宇带回家,或者、或者,留下和他一起住。
没有用,都没有用。
门开了,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她扑上去,理智和情感在这一刻被撕裂——床上的人全身被绷带缠绕包裹,氧气罩扣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昏迷的眼。
“穆时宇的家属。”
医生在喊。
“我是。”
重度烧伤、右腿截肢、脑部遭受重创、未脱离危险、ICU、醒不过来、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殷执梅扶着墙,天旋地转间,她听见骨骼寸寸破碎的硌硌声,疼痛如一万根钢针,暴雨梨花,死不足惜。
殷红的指甲抠破了墙,指缝沁出鲜红的血珠。
她不能垮。
她还有事没做。
佟薇觉得自己该给穆时海改个备注,该成大神算子乌鸦嘴,前脚刚说完,后脚人就来了。
“穆太太请,”佟薇微微一笑,“穆总在十八楼的茶室等您。”
当然不会在办公室见她,男人的原话,嫌脏。
殷执梅很平静:“谢谢。”
阔别七年,这对做了十多年名义上母子的仇人,再次见面,已不是昔年旧相。
一夜未眠的憔悴再加上仇恨的怒火,此刻殷执梅披头散发,满眼怨毒,一副疯婆子的模样,嘴角噙着凄厉的狰狞,步步紧逼:“是你是不是?”
“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