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静语塞,又道:“那就怎样?”
“和现实社会的残酷相比,那一点喜欢根本无足轻重,结婚生子才是正道,就连国家法律也不承认两个男人相爱的合法性,你和我讨论这些问题,不仅徒劳无用,而且毫无意义。”
“真正爱一个人,不该为他好吗?”
“难道你忍心看着小川被人指指点点,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是个喜欢男人的神经病?”
“阿姨知道你对他很好,”她语重心长,“那就做朋友,做兄弟,不好吗?”
穆时海沉默许久,久到沈斯静以为他被自己说服,却见他再次抬起头,沉沉吐口。
“不好。”
拿命去爱的人,怎么只甘心做朋友。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久久对峙谁都不肯相让,沈斯静气结,正要发作却听见滴的一声,门开了。
两人双双转头,脸色皆是一变。
开门见到沈斯静那一刻,许迟川浑身发冷,血液逆流而上,有一瞬晕眩的可怕,连伯爵的绳子都没力气牵。沈斯静还没开口,一只欢脱的小狗呜呜跑到她脚边,眼珠子滴溜溜很热情地转:“这是——”
穆时海把狗锁进笼子里,牵着许迟川站到身边:“刚刚和您说过的,小伯恩山,叫伯爵。”
许迟川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发颤:“妈。”
沈斯静看着他,心有些冷:“这就是你说的同学家的狗?”
果然,她的孩子还在骗她。
许迟川低下头,穆时海却抓住他的手,很强势的模样:“难道阿姨觉得,我不算同学?”
“这不是一个概念,”沈斯静冷下脸,“不要混淆视听。”
“正好,当着你们俩的面,我把话再说明白一点,”女人一字一句,“我,不,同,意。”
“我知道。”
许迟川抬起头,轻轻开口,“我知道。”
七年前就知道。
这表情太疲惫,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沈斯静鼻子一酸,喊出了声:“小川。”
“妈,”那双杏眼涌起一股浓烈的绝望,“为什么……就是要这样?”
“难道我喜欢男人,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难道我喜欢男人,就这么罪大恶极,让你引以为耻吗?”
“不是的, 不是的,”沈斯静急了,伸手要去拉他却被避开,“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很想解释,可许迟川看她的眼神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眼神很淡,却看得她很痛,比那年在医院目睹他割腕还痛,眼睁睁看着人被穆时海带走,进了卧室锁上门,第一时间把人抱紧:“怎么突然回来了?”
“骗子,”许迟川捶他,声音闷闷的,“故意支开我。”
“还不是被你发现了,”男人亲亲他的脸,“宝贝真聪明。”
“现在怎么办?”他头痛,“我妈……”
“乖。”
“信我。”
“她都那样说了。”
“那也要信我。”
再出来就只有穆时海一个人,表情不似刚刚那般随和,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伯母。”
“我只说三句。”
“第一,请恕我直言,对同性恋者来说,最大的阻碍和偏见不是来自社会,能让他们感到痛苦的,也不是那些不熟悉的好事者,而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做了第一把捅向他们的刀。”
穆时海说得很平静,沈斯静却突然觉得耳边火辣。
“至于您刚刚说的那些,外人的指指点点,根本构不成任何困扰。”
“因为我会一辈子保护他。”
男人叩了叩手,目光灼热,透出一股睥睨的自信。
“或许七年前这是一句空谈,但现在,这是我一定能做到的事。”
“再来说第二点。”
“说一说,为什么非我不可的理由。”他看着女人,眼底有了些冷意,“说到底,是您亲自把他送到我手里。”
一沓厚厚的文件甩到女人面前,沈斯静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全是病历和诊断报告,还有一堆开药的处方,时间跨度从五年前到上个月,每一张都是一颗锋利的钉子,深深扎进女人的心,鲜血淋漓。
男人盯着她的表情,适时开口——
“小川有抑郁症,你知道吗?”
她不知道。
捧着病历的手抖得很厉害,穆时海还在继续凌迟她的心:“中度焦虑外加重度抑郁,长期失眠导致神经衰弱,并伴随其他躯体化症状——伯母,你猜一猜,这些都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