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拙不会虚伪地说他没有动心,而之所以他能够看似清醒地推开,只不过同样因为,这是他的章遥。
偏爱他,所以更要考虑怎么样为他好,怎么好才是真的为他好?
所谓的爱情高尚至极,也庸俗至极,同样也罕见至极,说多了落俗,说少了不够,藏在怀里不给人看未必是真的爱,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心里着了什么火他不可能不明白。章遥不懂,他是太懂。
傅延拙很清楚,章遥是生长在寒带的植物,对感情的认识很贫瘠,他的一头热血只是因为向往温带,事实上小东西一点儿都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就打算将自己的一生献祭给那点儿温暖,飞蛾扑火一样不计后果。
他要是自私一点,将错就错,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他们只不过是跟现在一样地过下去,不,不对,对章遥而言会就这样过下去,他会得到他想要的温暖。而对于自己则是完全有利的。
——他拥有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完全美好,完全单纯,完全仰慕自己。谁能拒绝?
章遥只不过从不知道更好是什么样子的,才会觉得自己是他不能错过的人。
傅延拙清楚,他的人生已经登顶了,往后都是悠闲的下坡,可章遥,漫长美好才刚开始,却因为自己身上这一点光,全部撞过来。
那些温暖章遥以为很难得,需要将自己献祭,其实不需要,他对章遥的温柔取之不尽,不必他这样回报——无需回报。
所以……所以……
外面还有很多,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世界,很好的一生。
“遥遥。”
傅延拙叫着阿姨对章遥的昵称,叹着气擦着他的眼泪,心想,自己还是吓到他了。刚才那个吻,除了威慑,还有几分是因为他太着急了,在酒精作用下,一点都没有收敛心里的火。
小猫不经吓。
“好了,睡觉去吧。”
他拍着章遥的后背:“我的错,我喝多了。”
章遥哭的有点儿哽咽,这给傅延拙一种错觉,好像跟前的小东西不是个大人,而是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子,听不明白大人的话,害怕了、不高兴了就只能抽泣。
傅延拙酒醒了,也耐心起来,将责任全都揽过来,又给彼此一个台阶。
章遥不肯抬头,躲着他的动作,他就等着小东西冷静下来,阿姨听到外面的动静揉着眼睛出来,发现二人坐在餐桌前很古怪,问怎么了。
傅延拙没说话,章遥蜷缩在一起,后背还在轻轻起伏。
客厅灯打开,章遥瑟缩一下,被强光惊吓,傅延拙挪了挪,帮他遮住光,摸了摸小东西后脑勺。
“没事儿,你休息吧,灯关掉。”
阿姨满腹疑惑,却还是依言回去接着睡了。
“上楼吧。”傅延拙又问。
椅子上的一团小东西没动,傅延拙有种错觉,或者说冲动:他一把就能抱起来。
等回神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他心想,酒还是没醒。
终于,章遥沉默起身,傅延拙跟在他后面,离开了一段距离,跟着他上楼。
嘴唇还在发烫,酒味儿留存在嘴里一点儿都没有消失,像是他也喝了烈酒一样,那些味道猛烈闯入,席卷身心,心跳至今没有平静,重重地,跟身后的脚步一起,慢慢同频。
十三……十四……
好像离他很远,永远都那么远,不会走近。
第21章 怎么养的?
当然,相比于从前,傅延拙大概目的达到了。
章遥似乎不再执着于跟他有什么更加紧密的联系,风平浪静了很久,对他能避则避。
自然也再没有大言不惭提出来什么吓人的要求,他像是没发生那件事情一样,对那晚傅延拙教训的吻闭口不谈,连眼神也不敢在傅延拙身上多留了。
他不再出去胡闹,安安分分躲着傅延拙,早上早早出门,坐地铁上下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此,傅延拙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今天的局面他早就想到了,那晚那个吻很仓促,但是之后的一整个长夜,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章遥有可能的反应。
同样,他也有很多的时间思考他应该怎么为这件事情善后,但答案都是没有。
他做了那件出格的事情之后,他没有很好的措施应对了。至于他们的以后,傅延拙自然也想到了。
甚至章遥如今的安静和躲着自己不算是最糟糕的——在傅延拙的预想中,最差的可能是章遥因为生气或者害怕离家出走。
这天晚上傅延拙先回家,章遥坐地铁一般都会比他晚一点,他等着章遥回来一起开饭——这就是他们之间近期最和缓的时候了。同样也是沉默的。
不过很让人欣慰,因为章遥还能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下去饭,没有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跟他完全撕破脸。
夏天过去了一大半,假期快要结束了。
桌上的饭菜在夏日余温可怕的傍晚渐渐冷却,财经报翻到了最后一页,傅延拙摘下眼镜儿揉了揉眼睛,时针指向了九点。
外面的路灯亮起来了。
蝉鸣声很吵,但是客厅很安静。
傅延拙拿出手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他发出去没得到回信的那几条。
正想着要不要发个微信,那边先弹出来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