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抵达西北的第一天,他已经开始思念云成。
他有点后悔,不该赌这口气。
西北中心营忙碌的一天从角号声开始。
草草吃过饭,赵宸贺出帐站在门边看着远处井然有序的士兵们列队操练。
初升的太阳发出柔和的光,落到人身上也感觉不到热。
余守则从远处大步跑过来,拿着条帕子擦脸上脖子上的水珠。
“廷尉,”他神清气爽地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
赵宸贺把视线从远处巍峨起伏的赤坞山上收回来,道貌岸然地说:“还行。”
“嗯,咱们去四处转转吧。”余守则把棉帕子扔给守门的小兵,示意他不用跟着,“这会儿正在训练,也有点看头。刘副将在马场等我们,过去了再汇合。”
他话说完,赵宸贺就知道,王将军把第一项‘视察’的工作交给了刘副将,余守则属于陪同——说‘陪聊’也合适。
赵宸贺没有兴趣跟他聊。
他在太阳下微微眯起眼,昨夜的人影又开始放肆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令他已经平缓的心情开始燥动。
“通知主将王域,”他呼出一口气,冷笑道,“让他亲自来跟我汇报交战地详情,今天之内。”
·
云成开始频繁的失眠,有时候睁眼到天亮,有时候短暂的睡一会儿,梦里都是赵宸贺。
赵宸贺早几天已经到了西北,云成没有写信去问,他也没有送信回来。
他们那日没有告别,云成有些后悔,过后觉得能多说一句也是好的。
即将要出正月,天不如之前那么冻人,但是仍旧干冷。
他睁眼到四更,然后强迫自己入睡。
王府烧着地龙,半夜会添一次炭,越到晨起越是暖和,但是云成总是起得很早,床榻和温暖的棉被都留不住他。
许太医最近白班,整天都要守在寝宫看顾天昌帝。
他提着药箱进院,福有禄跟在他后头:“夜里皇上醒了两次,说了几句梦话。”
许太医点点头。
“想是昨日的药管用。”福有禄说,“王爷刚才也说,您心里有数,这药对症。”
许太医脚下一顿:“王爷在里头?”
“在呢。”
许太医自认勤勉,也尽力而为,只是仍旧比不得云成到的早、退的晚。
他沉吟走到门边,福有禄替他撩开门帘。
许太医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胆战心惊,余光看着四下没人,低声交代:“里头人多的时候,公公就在外头听吩咐吧。”
福有禄一愣。
许太医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就竭心尽力的做好,抬起手朝他解释:“冬日空气不流通,人多了不利于养病。”
福有禄这才连连点头应了:“那我在外头候着,需要什么,您就喊一声。”
许太医低头有些腼腆地笑笑,继而撩开门帘,轻声迈了进去。
天昌帝被声音吵醒,看到云成守在旁边便松了口气:“你在啊。”
云成上前依在床边,要说什么,又转头道:“太医!”
许太医匆匆过来为天昌帝把脉,天昌帝费力的喘出几口气,又看向云成:“瞧你眼下乌青,倒比我还要憔悴。”
云成勉强笑了笑。
许太医收了手,跪在床脚:“皇上万不能再动气了。”
天昌帝呼出一口气,忽地一顿:“……福有禄呢?”
“在外面。”云成张嘴要叫人,天昌帝立刻伸手拉住他,“别叫他。”
他语气听着不对,云成顿了顿,靠回床边:“怎么了?”
天昌帝转转眼睛,没有开口。
云成也不追问,只沉默陪在一边。
他存在感并不强,但是天昌帝总时不时注意到他,他想的东西太多,以至于转眼看到云成不错眼的盯着自己,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云成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但是没有点破。
天昌帝松开拉着他的手,斜着眼睛打量着他:“二月二龙抬头,我若是起不来身,你带着太子去祭祖。”
祭完祖景复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子了。
云成没什么异议,应了好。
天昌帝盯了他片刻,突然问:“舅舅来京了吗?”
云成不动声色:“嗯,我接他过来玩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