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正是天昌帝的亲笔,写明殡天之后由云成登基。
季择林抖着手往下看,是玺印和落笔。
天昌帝这一招实在是妙,他用遗诏获取云成信任,又对他痛下杀手,一旦云成也出了意外,天下自然还是会落在太子身上。
但是云成运气不错,没死成。这遗诏就成了他的护身符。
云成朝季择林点头示意,他坐了这半天,体力不济,额间发了一些细汗。
福有禄上前来:“季大人,王爷该休息了,您先请回吧。”
季择林愣着不动,手里的遗诏烫着他手心。
宫人端进来药碗搁在桌上,要去收拾桌上的空碗。云成摆摆手,宫人垂手退了下去。
他自顾端起药碗来喝,咽下去的很艰难。
季择林仍旧站在原地。
云成叹了口气,在纸上写:季大人一开始并非属意于我。咱们太子虽然年幼,好在心思单纯善良,白纸一张,不如寻得老师好好教,成就明君良臣的佳话。
季择林被那药味熏的舌尖发苦:“是我想错了。”
他望着云成:“一开始我以为你有所图,再不济也是左右幼帝的摄政王。阁老停灵的那天,你跟我说,让我缓缓图之,我有些疑惑,因为你的立场过于中立了。”
“我真的错了。”他望着云成,眼中浮现懊悔。
然而云成只是浅浅摇头。
福有禄上前催促,季择林要说什么,被他笑着打断了:“大人不急,王爷刚刚好转,精神不济,您别急于这一时呀。”
季择林顿了顿,门边传来响动,短短时间,宫人送进来第二碗药。
云城朝他报以抱歉的目光,低眉小口喝着药汤。
福有禄半推半就,把季择林请了出去。
御史台仍旧守在门外,看季择林魂不守舍地出来,拥上去问情况。
季择林松开手,遗诏被他们抢过去看,周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地抽气声。
不等他们发表看法,季择林怔怔道:“他拒绝了。”
所有人一齐看着他。
季择林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乍暖还寒的京都即便无风无雪也总是阴沉沉的,像压着一口沉闷的浊气。
周围的人拽着他,吵闹声叫人头痛。
自天昌帝登基,懒政重税,国库亏空,流民万起。
挑高的殿沿上新年刚摆上的崭新琉璃瓦。偶尔有鸽子在上头短暂的停留,又扑棱着翅膀飞走。
季择林收回视线,转身跪在地上,豁然高声道:“臣以死柬,请南亲王为了天下和大业着想。恭请南亲王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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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宸贺抵达西北时混乱一片,刚刚经历过厮杀的战场四下斑驳,地上的残肢和折断的武器收敛了一半,零零落落地丢在各处。
赵宸贺在河边发现了蹲着发呆的宋礼明。
“都在那边清点物资,”赵成贺在他身边站定,用脚踢了踢他的腿,“你怎么不去?”
宋礼明见到他愣了一下,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才说:“我来洗脸。”
他声音低,看上去情绪也不高。
赵宸贺顿了顿:“那洗呀,等什么。”
宋礼明梗了片刻,捧起水来胡乱抹了一把脸。
“京都现在怎么样?”宋礼明在稀里哗啦的水声中问。
赵宸贺挑眉看着他。
“别看我。”宋礼明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京都消息跑得没有你的马快,西北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赵晨贺往后站了站,躲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掉下来的水。
宋礼明说:“二月二祭祖,册立太子、皇上重病、宫门晚闭、禁卫军不在群龙无首,这么好的时机,肯定要发生大事的。”
赵宸贺笑了一声才说:“皇上驾崩。明天消息就该到西北了。”
宋礼明的肩膀挺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西北现在是交战期,消息一到,势必引起慌乱。
两人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赵宸贺抬了抬下巴,示意宋礼明跟着自己走。
宋礼明犹豫了一下,没动身,迟疑道:“离他们远点吧,物资也是他们的物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赵宸贺脚下一停:“有人欺负你了?”
宋礼明沉默不语,赵宸贺又问:“还是有人背地里头嚼舌根叫你听见了。”
宋礼明耷拉着眼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