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贺朝他勾了勾手指。宋礼明迟疑地凑上去。
“挨骂还口,挨揍还手。”赵宸贺夹着他的脖子往前走,“大哥给你撑腰。”
他们一路越过许多士兵,不少将领都停下动作看上一眼。碰到面熟的偶尔打上两声招呼,赵宸贺都一一笑着点头,别人根本无法从他的动作或是言语之间辨别喜怒。
一直到了王老将军的帐外,门口守着大小刘。
大刘看了一眼赵宸贺没吭声,等看到他身边跟着的宋礼明时,稍作滞留的神情十分耐人寻味。
于是赵宸贺的表情也耐人寻味起来。
“这仗谁打的前锋,收获不少啊。”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然后朝着帐篷抬下巴,“王将军在里头吗?”
大刘迟疑了一下:“在呢,一会儿吧,他有事儿。”
“什么事?”赵宸贺问。
大刘张了张嘴,随即要出口的脏话被自己压了下去,硬邦邦道:“讨论战资分配。”
赵宸贺看着他:“那我更得进去听一听了。毕竟我带着朝廷的禁卫军和兵部的一半人。不远万里来到咱们西北,眼下打赢了仗,有好东西不分给我点儿,这说不过去吧。”
大刘瞪着他,手谨慎的放在了刀柄上:“打仗你又不在,打完了你回来捡现成的吃啊。”
赵宸贺瞥了一眼他的手,没说话,宋礼明硬邦邦道:“他不在我在。昨夜我们死了两百多个人。你给补吗?”
大刘朝着他嗤笑一声:“那是你们蠢,你指挥的不行,仗打得烂。自己干不了,现在来找我们的茬。”
宋礼明气道:“冲锋的时候你们站中间,我们打头阵,撤退的时候又是你们先撤,我们断后。仗打完了分东西了,你们在那挑挑拣拣,没有我们的份儿。凭什么?!”
“凭你是京都来的狗。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一个混吃混喝的文官,跑我们这儿,混吃混喝待两年,回去之后好升职往上爬!”
“你,”宋礼明快气疯了,把袖子一撸就要动手,“老子在京都横着走,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大刘的声音更大,扯着嗓子:“草,你就是个靠爹的废……”
“咚”一声响,赵宸贺按着大刘的头撞在门边支着木框上,打断了他的骂声。
“干什么!”小刘急道。
大刘头晕目眩地撑起身,还没睁开眼,紧接着又被按着后脑勺砸到了地上。
大刘只来得及一声“草!”,半张脸都被按进了沙土里。
赵宸贺按着他脑袋,好脾气的笑了一声:“吵架就吵架,怎么还骂上人了呢。我看你是没改。”
宋礼明看赵宸贺的眼神好似看到了当初从天而降救自己的云成,闪着崇拜的光芒。
不等他上手,帐篷哗啦一掀,王老将军从里头跨了出来。
他绷着一张脸巡视现场,最后将视线定在赵宸贺身上。
赵宸贺无奈的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没办法。
小刘从他手里去抢人,赵宸贺也不执拗,松开手后还拍了拍手里的土。
“都是一家人,吵什么架嘛。”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大刘,“我弟弟年轻不懂事,吃了亏只知道偷偷哭。我不一样,我最喜欢看别人哭,尤其嘴欠的人。”
大刘要往上冲,被小刘死死拽住了。
赵宸贺转过脸,对着王将军道:“王老,这事都有错。要罚一起罚,要打一起打,我没二话。”
王将军视线锐利,死死盯着他。
“气性别这么大嘛。”赵宸贺还笑,哼了一声道:“京都一手的消息要不要呀?”
第56章
二月初九, 天昌帝丧仪完毕。新的为期三月的宵禁重新开始,夜晚的京都重新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当中。
禁卫军裁剪了许多人,一入夜, 皇宫内更是寂静。
云成身体刚刚好转不适合移动, 也为了宋太医能时时查看,因此仍旧住在偏殿里。
云成清醒的时常长了些,于是找了些书来看。看完之后百般无聊, 又寻找一些积年的旧折子看,借此消磨时间。
太上皇对他这种爱好不置可否, 只在看到床边同膝盖齐平的厚厚一摞书之后,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
“当年我决定退位,于是从你大哥,你, 还有景复当中选中你大哥登基。”太上皇大刀阔马坐在他对面, 一开口带着浑不在意, “因为景复太小, 你当时又远在庆城,权衡之后禅位于你大哥, 同时嘱命于他, 让他把你从庆城接回来。”
云成手里按着书, 靠在床头安静听他说话。
“你大哥当时应得好, 但也足足迟了一年才将你召回。”太上皇倚着桌子。手里架着半杯茶, 说话的间隙里喝一口,“我知道他怎么想的,无非是想稳固根基, 怕你威胁到他的皇位。这点你就不如他。”
他顿了顿, 又说:“当然你也不差。聪明, 也够狠心。”
云成微微垂着眼:“我只有舅舅一个家人,大哥要杀他,以防万一,我不能冒险。”
他的嗓子没有之前那么清亮,每说话的时候很重的嘶哑声。
“重感情,挺好的。”太上皇说,“我爹和你爹是亲兄弟,最终也手足相残。这个皇帝当年我差点就做不成。你大哥和你十几年没见,感情不深,你要杀他,他要杀你,动起手来都不留余地。”
很难说太上皇远在庆城时听说了多少朝堂的事,也难说他是否存在让这两兄弟相斗的私心。
毕竟每一任皇帝手里都曾沾过无数鲜血,踩着至亲骨肉上位眼都不能眨一下。
云成默认了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