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1 / 2)

易晚问他:“如果这个东西一直没有什么用呢?”

喻容时说:“我觉得不会。”

他在河边拔了一根小草,说:“一直走吧。去了大学,你会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你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可以参加社团,可以辩论赛,还可以做研究……世界是多元化的。对了,你想学什么专业?”

“数学吧。”易晚说。

数学。

大道至简的数学。所有学科的最终基础,数学。

喻容时说:“数学是很寂寞的学科啊。”

易晚说:“嗯。”

“好。”喻容时和他碰了碰拳头,“我在大学等你。等你上大学了,我还要读两年博。”

易晚轻声说:“好。”

阿波罗尼乌斯,伽罗华,高斯,黎曼,罗马切夫斯基……易晚抬起头,他看见星河,看见无数数学家的名字在历史的长河里熠熠生辉。

易晚突然有点高兴。他又对未来有了一点期待。可他说:“好多人说,数学系只是好转专业。”

“不一定吧。”喻容时说,“你喜欢它,是吗?”

易晚闭上眼,把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嗯。”

喻容时依旧会送易晚回家。所有人都好像知道喻容时是易晚最好的朋友一样,对他的存在已经熟视无睹了。易晚的爸爸在易晚初三时正式和梁姨结婚,为了顾忌那边的感受,他已经不再和易晚打电话,除了新年时。婶婶对此骂骂咧咧。

企业、国企没有变好,只是苦着苦着,生命总能从中找到生存下去的法门。其实这是幸存者偏差,不能生存下去的都死了。

婶婶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嘴上说着马上就到扔掉易晚这个负担的时候了,实际也希望易晚高考顺利。高三一年,家里难得地安静——或许也有60%归功于初三的堂弟。婶婶发掘了易晚为堂弟补课的作用。易晚也理解。能有用的关系,是最稳固的。

今晚婶婶给堂弟炖了鸡汤,顺便给易晚盛了一碗。她说:“我听人八卦说啊,全国大学最赚钱的两个系。一个北大光华,一个清华计算机。哎哟哟,这是两个风口上的专业啊!要不然人大金融和上海高金也是很好的呢!”

“你听她在那儿瞎咧咧。”叔叔说,“高金是读研的地方,弄了个半懂,就在这儿跟人炫耀呢。”

“你懂什么。我之前就说过,易晚会有大出息。”婶婶横他一眼,又说,“易晚,我听说一些学校考好了会有奖学金。你们学校有没有啊?”

“读金融,要读就读金融啊。读计算机干什么,还不是给人打工的。你看报纸上说的什么,硅谷都归华尔街管。华尔街要硅谷裁员,硅谷就得裁员呢!”叔叔说。

婶婶和叔叔就易晚读计算机还是读金融展开了争吵。最后堂弟说:“要是能进最好的大学,读小语种我都行……嗯?易晚呢?”

易晚回床上去了。

他看着天空,黑暗天空中悬挂着的月亮,呆呆地,将它定格在眼中。

长大吧。

嗯,长大吧。

去往不知晓的,却更多可能性的未来。

是年六月,高考结束。是年七月,录取发布。易晚作为全校最高分,和校长握手并照相。易晚表情很僵硬,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照片被挂在学校门口的光荣榜上——每一科。

易晚的辉煌定格在了这张与校长之间的握手照中。

整个暑假,易晚没有收到任何一个同学的电话,只有他的笔记被学弟学妹们抢走了。他的辉煌和用处,在高考结束后,就消失殆尽了。

第175章 安静之三

“姓名?”

“易晚。”

“年级?”

“刚刚大四。”

“专业?”

“纯数。”

……

“易晚, 我们没有侵犯你的隐私的意思。把心理咨询内容透露给你的班主任,是学校的规定。每年一次的大学生心理评估,和对应评估的心理咨询帮助,也是学校的规定。”

“为什么知道你在学校论坛里的发言记录?呃……易晚, 我们都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你。”

“你年轻, 成绩优秀, 是青春的朝气, 国家的未来。你们这代年轻人, 肯定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而且也想得太多了。我教你一个人生经验: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易晚从学校的心理咨询室里走出,“负责任”的心理老师和班主任为他联合安排下了每个月一次的心理咨询。每次一小时,随便聊点什么,有助于易晚的心理状态。

X市的九月很热,又干又热, 烤得易晚的脸生疼。他坐在心理咨询室外的树荫下, 犹豫要不要给喻容时打个电话——喻容时今年夏天就已经博士毕业了,入职了一家高新企业。他这段时间又要跑毕业手续,又要忙着搬家入职,挺忙的,但还好和易晚还在一个城市。

按了一下,又挂了。

等易晚回过神来时, 他发现自己刚才不是在犹豫,而是在发呆。因为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心理老师已经从办公室里出来, 背着她的香奈儿cf, 从另一边的树荫下走了。她穿着即使海淘也要几千元人民币的真丝连衣裙, 踩着jimmy choo的小白鞋。心理老师没有开宝马或保时捷之类的车来回家, 因为她家距离学校就只有十分钟步行距离,在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心理老师家在本地有三套房子,她的丈夫在烟草公司上班,家里有五套房子。这叫珠联璧合的强强联手,双方都“努力”并“旗鼓相当”的婚姻。

易晚发呆的时候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频繁了。这次他一个人在学校里慢慢地走。小广场上立着各个活动的展板,无论话剧还是辩论赛,展板中央下方总有很醒目的一行字写着“有素拓”。也有急急慌慌地准备去晚上的水灯节的、穿汉服的学生。大一学生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容,大三大四的学生已经在脸上藏起了“择偶”的目光。他们也想像心理老师一样拥有“旗鼓相当”的爱情。

手机信息跳个不停,又有人开始呼朋唤友地开始准备参加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了。易晚在大一大二时常常收到这样的邀请。他gpa够高,还是数学系的。后来就没有同年级的人给易晚发邀请了,因为他是个怪人。

怪人不参加竞赛,不主持,不搞讲座活动,不攒素拓,不竞选团支书,于是每年综合测评总在堪堪拿国奖和拿不到国奖之间徘徊。他在大一时因为优秀的外表被拉进了很多社团,最后苟延残喘地参加着的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数独社。每年百团大战,他是课桌前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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