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阁楼上远远地看,章璎被一个白发男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茶肆里有人在讲故事,也有人在听故事。
这是章璎难得的乐趣。
他还喜欢去戏馆子。
当然这里的戏院比不上中原,但他还是在某些重合的文化中找到了故土的影子。
星稀月明,待那二人归去,阁楼上的一行依然没有移开眼珠。
萧烈心痛欲裂。
一切都由他造成,而他已经没办法去弥补。
如果他能保住李宴,章璎又怎么会铤而走险?
说到底在他心里,并没有把章璎放在什么重要的位置。
章璎看起来过的很好,他曾是汉土的阉宦,辽国的男妾,如今在这被俗世遗忘的一角过的惬意又自在,除了看起来消瘦些,眉眼却明亮有光。
时间过的太久,他们都老了。
只有章璎还没有。
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他本便大他许多,又常年没下过战场,倒是看起来像他的父亲了。
第157章
这位辽国说一不二的大将军难得在自己差点娶了的男妾面前生出了自卑感,幽绿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影子渐渐消失,蓦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耶律德让化名萧让,依然如当年做短打装扮,只是如今身上少年气息退去,身形挺拔高大,俨然有一代雄主之姿,常年的征战让他比过往看起来冷漠肃杀,但骨子里依然是当年那个善谋好动的少年。
“李宴死了,他应该很伤心。”
耶律德让这样说。
骨左骨右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该接什么话。
祝蔚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陛下,这人也看到了,您要不就先回去,宫里还有许多大事处理呢。”
他花花肠子多,骨右早就知道,抢先一步道,“陛下,您可不能听这个人的,咱们若是走了,他肯定会留下来,谁知道他会对公子做什么。”
骨右口中的公子便是章璎了。
祝蔚被说中心事,恶狠狠地瞪了骨右一眼,骨右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祝蔚咬着后槽牙。
这个骨右还想在大牢里再挖三年地道?
骨右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打定了心思不能让他如愿,耶律德让不知这二人的弯弯绕绕,盯着章璎的背影看了良久,终于道,“我虽不能久留,但明儿还是想找他说说话,他心里因李宴的事怪我恨我,我得与他说清楚,还有我这舅舅,也该为当初做过的事向他亲口道歉。”
萧烈闷头饮了一口酒。
一夜贪欢的代价太大了。
他惨白着脸,不敢在回忆过去。
他的心好像也随着章璎的离开死去了。
月光照进来,一行人各自怀着心思,终等到第二天的太阳。
今儿天气很好,章璎换了一个地方。
他带着西木在戏园子听戏。
找祝泠子看病的人很多,他并不能时时刻刻陪伴他。
戏台子唱着新编的戏,讲的是亡于内乱的前朝和皇帝身边祸国妖妃的戏码。
这是从遥远的汉土来的戏班子。
他们的前朝便是汉人的前朝。
无论哪国的百姓对战争都并不敏感,说到底他们相互也没有多少仇恨,被上层勾带着,傀儡一般耍弄。
那妖妃最后自尽了。
与“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台下掌声雷动。
人类的悲欢总是相通,抛却政治立场,两国的百姓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辽国有许多汉土逃亡而来的汉人。
名震天下的萧氏一族便是如此,辽土的汉人并未低人一等。
下一场戏,却是开始唱那暴君和他身边的阉宦了。
章璎有些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