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座有不少惠州生人的缘故,婚宴习俗是按照当地讲究的步骤来办的,没有京都人士成婚的那种繁文缛节,几乎都是迎嫁娘的群众参与活动。
沈宓看了一路没怎么动身,落到最后一步拼酒之时,兴致盎然地与郑阶绿豪饮三杯,才让开了迎接嫁娘的路。
新郎官与新娘子一见面,欢呼与起哄的声响便没停过,一群人堵在房门口把里头光景围得密不透风,外头看的人除了沈闻二人,其他的都在喝茶嗑花生瓜子,边聊着闲天边笑的前仰后翻。
沈宓靠着闻濯站在角落,眼神虚掩,心思不知道放在了何处,像是醉的不轻。
“要睡吗?”闻濯搂了搂他肩膀,低首轻声问了一句。
沈宓摇头,“才几更天啊,还要观礼、看他们闹洞房呢。”
“那还喝那么多酒。”
“高兴。”沈宓笑了笑,抬眸看他,“我好高兴啊闻旻。”
闻濯抬手抚了他后脑一把,低唇吻在他额头上,眼神拢着他的倒影,“我也高兴。”
——
新郎官迎上新娘子,众人便簇拥着换了地方观礼。朱红的喜服艳丽逼眼,满堂宾客欢庆与门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热闹的人潮里,最中间的两位新人牵着红绸深深对拜下去。
沈宓忽然紧紧扣住了身侧人的十指,情不自禁感叹道,“他们好热闹。”
闻濯反手扣住他整个手掌,看了眼他面上神情,却发觉他并不如在座所有人那样心无旁骛地高兴。
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宓摇头,“我只是在想,倘若你我也如此刻有一场欢宴,届时枯棺双亲、亲朋寥几,太过冷清该怎么办。”
掩在人群,闻濯毫无顾忌将他拥进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怎么这么爱操心?”
“应该的吧。”
闻濯笑了笑,“其实今日一路看过来,我心底也有些踟蹰不决。”
沈宓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不决什么?”
“我看旁人的欢庆,实则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为他们生出的高兴,令我高兴的本身,只是因为你,”
他将沈宓的身躯揽的更紧,接着道,“于是我想,为什么我们非得效仿世上大多数人一样,去办一场证明我们之间深厚情谊的仪式,为什么,我们要去证明。”
沈宓没接话,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正如你所说,你我枯棺双亲、亲朋无几,剩下的人我没有告知的必要,甚至不屑于过问他们的意见。”
“这样的见证,起初也只是我内心的不安和顾虑,亟待需要一个出口。”
他顿了顿,“我清晰记得,你给我写过的婚书上的每一字。我也知道无数次生离,我给你写过的每一封书信,你都曾烂熟于心,无数次死别,你心底最挣扎不休的,都是‘闻旻’这个名字…”
“我从来不信你,又如此卑微地爱你,”他苦笑,“但还好结果尽如我意。”
“闻旻…”
“成亲结礼的意义在各人看来,有不同的衡量价值,有人需证明,有人需憧憬,有人需纪念……可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如果非要一个特殊的日子去纪念什么,我只希望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复如是——”
“沈序宁,你又能不能答应我呢?”
沈宓忽而从他怀里起身,眼底尽是他不苟言笑的脸,“你好贪心。”
他话音方落,前方拜堂礼成,周遭众人都迎着两位新人步入洞房挪动了位置,场子霎时清静下来,只剩下他二人立在犄角旮旯抱成一团。
闻濯肆无忌惮,抬手挟制住他的下巴,“怎么能不贪心。”
“知道了。”沈宓敛了敛目光,抢他一步凑到他唇上贴了片刻,随即迅速扭头分开,拉着他的手往厅堂后屋绕去——
“走吧,去闹洞房。”
***窅殀、
这夜婚宴告毕之际,沈宓足足灌了八杯烈酒。
闻濯见他兴致高昂,便没有多加阻拦,期间就算被他拉着灌了几杯,也胜在在京都官场宴会里练出来的酒力稳当。
抱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沈宓回到暂住的院子,脚步都不曾打晃。
七月南下后,京都摄政王府里一切能动的布置,都由人逐渐挪回了他们在庐州定居的宅子兰斋,新宅子背后也重新修筑出了一方比从前更精致的浴池。
惠州不比自己家里,没有热气腾腾的浴池,只有一个堪堪装得下两个人的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