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铺真的在外滩,临江路158号,彭姠之一听这个门牌号就觉得吉利,能成百年老店那种。
外面雪茫茫一片,沉甸甸压在干枯的枝头,和宽阔整洁的街道两边,纪鸣橙慢慢地开着车,从家里往外滩去。寒风萧瑟,街上的行人不多,偶然有游客在外滩拍照,也有几个老人一看就是住在附近的胡同里,包裹成粽子似的出来散步。
彭姠之坐在暖融融的副驾,突然就有了开启新生活的实感。
她们从冬天到夏天,又从夏天到冬天,车辆从家里驶出来,要往诊所去。以后这条路她们会走很多很多遍,她会熟悉每一个红绿灯的位置,会在等灯时观察每一条人行横道的过路人,会了解街边每一个小店。
她们应该还会在附近顺便买早餐,然后提前开门,到店里的休息室吃。
在中学时,彭姠之成绩不好,那时就想要要不要开个店,她总觉得有自己的门店是件很有安全感的事,只是不知道卖什么,也就瞎想了一想。
兜兜转转,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
她有点后知后觉,好像冥冥中在鼓励那个小彭姠之似的,其实可以想,都可以想,保不齐哪天就实现了呢。
到了店前,停好车,中介撑着大黑伞过来,挡着雪花,把她们迎进商铺去。
特别漂亮,外面是中世纪法式的老洋房风格,还有墨绿的顶棚,砖瓦中嵌着玻璃糖似的落地双开门,光可鉴人,从里面隐隐透出暖光。
两层的店面,一楼稍小,二楼宽敞而精致,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灯光层层叠叠,交相辉映,衬得奶油色的墙面隐约散发珠光,更遑论大理石的地板和地台,一眼看上去就贵,基础装修很新,像是重新弄过。
楼梯是美式的,胡桃木显得蛮低调,楼上是木地板,其他装修大同小异。
这个商铺租金比纪鸣橙预算的略高,并且她飞快地按照新租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利润回报率,签这个房子估计要三年才能回本,她打算签长租,五年,以免刚做起来就有变动,流失客源,还会增加新的装修投入。
但这里写字楼林立,而且高收入群体居多,附近的居民生活氛围也十分小资,这类目标客户是相当注重牙齿健康的。
她跟彭姠之商量了一下,俩人决定还是咬咬牙,租。
纪鸣橙那套房子已经有人来看过,等出了手,资金就不会太紧张了。
财务大臣彭姠之当机立断,决定把这个店盘下来,当场就掏出卡来付定金。
那次聊过之后,纪鸣橙把有俩人全部身家的卡都给她了,虽然很快就要花出去,但彭姠之想体会一下手里过很多钱的快感。
从中介的店面里出来,经纪人送了她俩一把伞,纪鸣橙撑着,彭姠之挽着她,俩人沿着湿漉漉的雪地走到车前,彭姠之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灯光大盛的商铺,纪鸣橙也驻足,隔着绒绒的飞雪看。
“以后门口,用咱俩扫雪吗?”彭姠之问。
她真的觉得像做梦似的,还有很多很多细节,都来不及想,现在随便拣起一个,能踏实点。
“应该不用,有环卫工人吧?”纪鸣橙望着玻璃门,说。
她的语气很矜持,声音小小的,跟雪似的飘在风里。
但彭姠之越来越了解她了,用手挠挠她的腰:“很激动吧?”
“有一点。”纪鸣橙低头,抿嘴笑。
“哎哟。”彭姠之觉得好可爱,凑过去亲她一口,然后二人相携,转身准备上车。
“纪鸣橙,”彭姠之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小声叫她,“你这休息了好一阵儿,技术会不会退步啊?要练练手不?”
“?”纪鸣橙蹙眉,练手?
彭姠之靠近她,暧昧地低语道:“我听说牙医的手都稳准狠。“
“不如我帮你判断一下,你还合格不合格。“
她张嘴,抿了一下纪鸣橙的耳垂,又放开,望着她笑。
那天晚上,俩人在暖气充足的房屋里,没有开灯,外面是飘了一天的不知疲倦的雪,彭姠之跟她玩了很新的东西,先是用眼罩把她的眼睛蒙起来,彭姠之只用声音挑逗。
她像软绵绵的蛇一样蜿蜒地趴在纪鸣橙身边,说:“我以前,想到要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会想,你这么爱干净的人,床上有没有洁癖什么的。”
“然后我就想,如果有,我一定要好好给你治一治,按倒摸一遍,再亲一遍。”
“像现在这样。”她吻住纪鸣橙。
人的肌肤,像上好的羊脂玉,触手升温。
纪鸣橙难以克制,翻身压住她,眼罩隔绝了她的视线,令彭姠之可以不在纪鸣橙的凝视中败下阵来,能够大着胆子,清晰无比地看着她的动作。
原来索取者被蒙眼才最好看,她依靠本能,在另一个人身上贪图的样子,实在太充满诱惑力。
彭姠之甚至不必等到验证纪鸣橙的手,心底就已经被取悦。
第94章
商铺定下来后,纪鸣橙整包给装修队,彭姠之这边也紧接着开工了。这下换纪鸣橙当24小时on call女友,每天接送她上班,陪她上工,美其名曰省小助理的钱。
由于她们早就在网上公开,同事也见怪不怪,通常彭姠之在里面录音,纪鸣橙就坐在沙发上等她。彭姠之这次录的是一个暑期档动画片的女主角,一开始年纪比较小,挺久没有掐小孩儿音了,她有点紧张,不过进入状态得很快。纪鸣橙在观察窗外看她跟着剧本活灵活现地做表情,一会儿大笑,一会儿鼓着腮帮子生气,一会儿又甜津津地说“谢谢爷爷”。
彭姠之永远在录音棚里最活色生香,最神采奕奕。
她的耳朵还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过好在听力没有继续衰退,保持在了这个不影响生活的范围。耳鸣的声音也没有减弱,但她心态好了很多,不焦虑了,也不在晚上刻意听着这类声音钻牛角尖,她学会了和这只喋喋不休的“小知了”共处。
上个月,她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耳鸣的症状,底下很多人竟然都有同样的经历,有描述自己所听到的声音的,有说已经这样很多年了,都习惯了。
那条微博有上千个回复,大家在下面交流和互相鼓励,彭姠之突然发现,原来每个人只能听到独一无二的声音,也并不孤独,因为有沟通,有共鸣,有相通的体验。
这也是声音工作的意义,是表达和聆听的意义,它会让人不孤独。
有理解,就不孤独。
导演继续录别的场次,彭姠之摘下耳机,从录音间出来。坐到纪鸣橙旁边,接过纪鸣橙递来的保温杯,冬天里红枣茶最暖胃,她满足地喝一口,然后纪鸣橙自然而然地接过去,盖好,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