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跟太复杂的东西掺和,我没这脑子。”
“咱俩这关系,太复杂了,我想不明白。”
“你回来之前,我想了好一会儿,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要你知道,你要跟我在一起,图什么,是不你妈不管你了,你不高兴,想干点儿什么不着调的,气气她。”
“不是,”纪晴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下巴起了委屈的褶皱,她看着彭芸,急切地说,“不是,我不在乎她,我就是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别哭,你别哭。”彭芸又心疼了,只顾着让她别哭。
“芸姐,你相信我。”纪晴晴抽抽嗒嗒地,极力隐忍,但她的嘴唇还是抖起来了,哭得挺不像样。
彭芸盯着茶几,拼命地眨着眼,习惯性把湿意咽回去。
纪晴晴突然用手背狠狠擦两下眼睛,然后掏出手机,翻到酒厂的名字和电话,哽咽着跟彭芸说:“芸姐,芸姐。”
“我姨婆,叫吴贸芬,贸易的贸,芬芳的芬。”
她把手机用力地塞到彭芸手里,泣不成声:“你举报我吧,你打电话举报我。”
“你干什么?”彭芸难受得不行。
“你举报我找关系,”纪晴晴崩溃地说,“我不去酒厂了。”
“我就在你门口摆摊,我哪也不去。”
“你相信我。”
第109章 去年烟火 · 9(剧中剧完结)
纪晴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彭芸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像个气球似的,被人捏一把,又充气,再捏一把,再充气,又紧又胀。
“说什么傻话呢?”她问。
那酒厂她一看就知道了。老板是镇上出去的,效益可以,但规模不大,前些年回镇里,请客吃饭,姓周的也去了,老板还问姓周的愿不愿意去跟他干。
这种个人厂子,乡里乡亲介绍工作,哪里就到了被举报的份上。
亲戚间,尤其是不常走动的,喜欢把人情说得比天大,好给你来我往增加筹码,因此彭芸能猜到,姨婆会怎么跟年轻稚嫩的纪晴晴夸大其词。
然而她没猜到的是,这傻姑娘,要把自以为天大的人情扔掉,拼命想留在她身边。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去了。”纪晴晴哽咽着望着她,她没办法,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彭芸相信她。
“我以前不敢跟你说,怕你因为我妈不待见我。我想说,可是害怕。”
大冷天的,汗都哭出来了。彭芸给她擦额头,擦了半张纸巾,有碎屑嵌在她发缝里。彭芸忍着心痛,抬手给她一点一点地摘出来,纪晴晴的头发很漂亮,有一丁点儿纸屑都很明显。
明显得让彭芸看不下去。
她耐心地温和地说:“晴晴,其实大人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怨你妈。”
“我不认识你妈,她要跟谁好,我管不着,跟我结婚的是姓周的,我要怨也是怨他。”
“你说我这会儿连姓周的也不在乎了,还能在意你妈吗?”
纪晴晴含泪抬眼看她,挺翘的鼻子因为哭泣而粉粉的,看上去晶莹剔透,跟雨花石似的。
“但这关系毕竟在,咱俩好不了了。”
“你跟我不在乎,有人在乎。”彭芸恍惚着说。
纪晴晴眼睛一眨,清亮的泪珠子就滚下来,从她细嫩得能看见绒毛的脸上滑过,亲吻似的,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说不出话,只微张着双唇,抽气,呼气,静静把彭芸的一席话听完。
“你要留下来跟我好,咱俩指定被指指点点,但我不想你被说。”
“我说这个话,是觉得,你喜欢我,你可能也不想我被说。”
彭芸说得很实在,艳丽的嘴唇抿起来,她想,自己想想纪晴晴以后要被嚼舌根,都已经够难受了,纪晴晴那么喜欢她,如果自己被人闲言碎语,那她得多难过啊。
可能还得哭,还得哭。
“那咱们走,芸姐。”纪晴晴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儿里。
彭芸摘下纪晴晴鬓间最后一颗纸屑,都收集在手里,望着散落的它们,拨弄两下,然后摇头。
“我不想跟你去市里,我不知道干点啥,我在这过了三十多年了,不想动。我不喜欢坐地铁,那些人上下班跟赶命似的,时间过得贼快。空气也不好,我呆一天就直咳嗽。”
“到时候,我们要租房,估计只能租厕所那么大。”彭芸在网上搜过城里租房的价格,其实有那么一刻,也曾动过一点远走高飞的心思。她望着自己破旧的但还算宽敞的小屋,说:“你说城里多怪啊,外边儿吧大得找不着路,但每个人关起门来,就只有豆腐块儿那么大的地方。”
“城里的日子,我过不惯,过不来。”她说。
“咱俩算了吧,你听芸姐的,”她抱着纪晴晴,说,“其实我也没多喜欢你,就觉得有个伴儿挺好,有时想着,有时也没那么想,你要走了,我还轻松,不用成天惦记这事。”
“你看我,我都没哭。”
她笑着搂住纪晴晴的肩膀。
“你姨妈不是说吗,我当年捉姓周的,还挺伤心地在楼道里哭呢,我这会儿跟你说算了,可没哭。”
她木然地看自己的影子出现在黑漆漆的电视屏幕里,跟个怪物似的。
“咱俩才认识几个月,毕竟。还是当朋友好,你在城里想家了,给我打电话。”
“做朋友,也能处挺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