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清晨, 兰泽早早地便被叫起来,他感觉眼睫略有些湿润,睁眼时便对上谢景庭的面容, 谢景庭已经穿好衣裳,刚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
兰泽觉得有些冷,他下意识地往谢景庭怀里钻,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还没有亮。
“督主, 我们起来这么早做什么。”他们不是晚上才走吗?
“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兰泽需要过去。”谢景庭说。
兰泽怕冷, 又往回缩, 软绵绵地喊了一句督主,然后继续赖床,穿好洗漱好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他清醒过来, 问道:“督主, 奴才要做什么。”
谢景庭并未说让他做什么,府邸大多数下人还留着, 谢景庭只带常卿宋和以及锦衣卫中的一部分侍卫。
谢景庭让常卿送了点心过来,兰泽便在一边吃点心,兰泽昏昏欲睡, 猜测谢景庭可能让他在一旁陪着。
谁知他方吃完点心, 谢景庭在书案前写了一些东西, 兰泽瞅一眼又瞅一眼,有些字特认识, 有些字他不认识。
“这些是岭南当地的语言, 兰泽路上要学会。”谢景庭教兰泽的第一个便是他自己的名字。
兰泽手里还捏着半块点心, 他有些呆了, 瞅着上面的文字,他跟着谢景庭磕磕巴巴的念出来,“啊……啊难。”
谢景庭的名字用岭南的语言来说便是啊难。
兰泽讲起来有些拗口,他嗓音细软,喊了两遍谢景庭的名字,发现谢景庭正看着他,他宛如咿咿呀呀学语的孩童。
“啊难……啊澜。”
兰泽有些分不清,他瞅见有厚厚一沓,脑袋跟着大起来,他平日里背书都记不住,这些对他来说有些难。
“督主,奴才记不住怎么办,奴才背书都记不住。”兰泽小声道,担心谢景庭责怪他。
“兰儿努力一些,一定可以。”谢景庭摸了摸他的脑袋,掌心放在他的头顶,兰泽感觉自己脸有些热,谢景庭相信他可以,说不定他真的行。
兰泽脸上红起来,他凑上去亲谢景庭,嘴唇碰到谢景庭的脸颊,又喊了一句“啊难”,引得谢景庭眉眼深邃了几分,扣住他的手腕吻了下去。
谢景庭只跟兰泽说了这些,剩余府邸里发生的事情没有说。比如有人一夜无眠,姬嫦昨天晚上夜会了骠骑将军,若他猜的没错,今日姬嫦会想办法收了他在京军权。
贺玉玄偏殿留宿,侍卫夜行,他一夜未曾合眼,待到天亮之时,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他的时间不够,抓不到谢景庭的把柄,只能眼睁睁地放人离去。
“昨日宴上排查的如何,所有宾客名单再仔细排查一遍,在周大人遇害之后有没有人出过府?”
“贺大人,这些已经确定了许多遍……未曾有人出府,没有人离开府邸,宾客名单也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侍从苦不堪言,已经从头到尾都查了一遍,查不出来任何问题,贺玉玄一夜未眠,他们也都没有闲着,一直在府中再三核实。
一切都严丝合缝,未曾出任何差错,甚至每个人都互相有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证词都对的上,对不上的也有人作证。
“周大人是喝了酒中毒身亡,酒杯没有任何问题,至于酒……让大夫判断过,酒里无毒。”
贺玉玄眼中渗出红血丝,他突然回忆起来很久以前,在京街上,突然砍人的屠夫,那一日他受伤,险些丧命。
之后不了了之,屠夫是个死了妻子的疯子,邻里都这么说,只能算他不走运。
“继续查,若是今日查不出来,你们提头来见。”
贺玉玄下了死令,他在书案前坐着,宾客名单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上面有每个人入府以及近来出入做什么的时间。
忽然,他眼角一扫,扫到了什么,视线略微定住。
时十二月六日,乐府受邀,琴师、舞女,花女数名,其中一名病重,临时换了另一名。
午时过后,谢景庭已经处理好了一切,最后一封信件送到边关,剩余在京的亲兵,因为姬嫦所言,除了常卿和宋和,其他人全部留下来。
“如雪,你此行路途遥远又辛苦,带上他能做什么?”姬嫦的视线落在兰泽身上,兰泽已经背上了自己的小包子,在谢景庭身后躲着不敢出来。
谢景庭开口道:“留他在京中臣并不放心。多他一人并不多,还是皇上想让他也一并留下来。”
谢景庭视线黑漆,同姬嫦对视,里面无波无澜,姬嫦被谢景庭这么一看,剩余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他可以说把兰泽留下来,留在宫中兰泽兴许会被折磨死,给贺玉玄兴许会被关起来,无论在哪里,都如同宫中认主的千金枝一般。
千金枝为嵇氏所养,后来宫中便少了许多,只有谢景庭府上还有残余。
“朕是担心他给如雪添乱。”姬嫦说。
谢景庭说了一句“无妨”,让兰泽上了马车。
“皇上,臣先行一步,来年再见。”谢景庭同姬嫦等人告别。
马车缓缓地行驶出了街道,兰泽掀开车帘远远地看了一眼,姬嫦与贺玉玄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几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完全看不清。
他们出城门需要过层层审核,以及前往何处,下个地点去哪里,全部都要汇报清楚。
兰泽在里面听着常卿一一汇报,他们出了城门之后,走的却不是官道,而是连夜走了最快的水路。
坐了一夜的船,兰泽一直晕晕乎乎的,他问谢景庭道:“督主,为何我们要坐船?”
谢景庭给兰泽找了一些山楂和酸果,对兰泽道:“以防万一,兴许明日我们会被通缉。”
尽管他们没有留下来证据,按照姬嫦的性子,不会让他们顺利到岭南。
“这般。”兰泽因为坐船没什么精神,他窝在谢景庭肩膀处,他们四人同行,几乎同吃同住,他不好意思赖谢景庭赖的太厉害。
他吃了两枚酸果,趴在谢景庭身上睡了过去。他们在天亮时到了颍州,走水路快了三日的路程,下船的时候各自换了一身衣裳。
兰泽跟随一并进城,因为他们四个人太过明显,所以两两分开,下个城才继续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