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车祸以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都会被噩梦惊醒,这次却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嗯,到了。”谢知津却不知道季声在想什么,下意识地要伸手扶他,又怕再惹他不高兴,只好把手小心翼翼地又缩回去,问:“你自己走?”
季声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一手摸索着将趴在车里的季多福叫醒,然后扶着车门下了车。
下午一两点,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
谢知津的车就停在季声的小区门口,灼热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发丝似乎都变得透亮,带着一点午后才会有的慵懒。
谢知津抬手遮了遮太阳,问:“要戴墨镜吗?”
季声的眼睛是有光感的,此时也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墨镜就被他拿在手里,他却摇了摇头:“不戴了。”
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太阳了。
谢知津又犹豫了一下,“那我送你上去吧。”
眼看着季声张口要说不用,谢知津火速将后半句话添上:“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声张了张嘴,略显冷漠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你想说什么?”
客厅里,谢知津坐在沙发上,季声从冰箱里摸出一瓶饮用水递给他,然后坐在了沙发另一侧。
冰镇过的矿泉水瓶被拿在手里,水雾化在手掌间,湿漉且凉。
谢知津摩挲了两下手心,沉吟道:“那个林先宥是故意找茬,你不要放在心上。”
季声才刚缓和了没多久的脸色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沉了下来。
他皮肤白皙,唇薄骨轻,每当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露出一种一种虚弱的易碎感。
“可我没有得罪过他呀。”季声的后颈靠上沙发,又是那个微微仰头的姿势,苦笑道:“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我……”他没再说下去。
眼睑苍白,尾部却有些泛红了。
谢知津实在太明白今天的事对季声来说意味着什么,骄傲如季声,矜贵也如季声,林先宥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揭他的短处。
就像是按住季声的肩膀让他伏跪在泥地里,打破他所有表面平静的假象,将那些无助、软弱、糟污不堪的过往一点一点的展露在外人面前。
杀人诛心是最狠的一招,偏偏林先宥就用了这一招。
矿泉水瓶上的水珠从谢知津掌心滑落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木地板上,谢知津拿脚尖撵了撵,只剩下一道水痕。
他盯着那道水痕,良久才又开口:
“季声,不认识他不是你的错,但如果因为他的话而自怨自怜,就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5章 守护
在所有人都告诉季声“季主播, 这事儿不怪你,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的时候,谢知津却对他说:季声, 这就是你的错。
季声心里顿了一下, 还不等他听明白谢知津到底在说什么,谢知津已经又开口接了下去:“我一直觉得, 我认识的那个季声, 是压不垮、打不倒的季声。”
“他会在努力走出自己童年的阴影, 用最温柔的声音爱这个世界, 他不畏强权也不攀附权贵, 他甚至敢骂黎江市的谢少爷。”
“……”
“分手以后,我非常想念你。”谢知津放下了全部的架子,心平气和地吐露心迹:“但直到我在异国他乡和那群商人逢场作戏的时候, 才明白你到底有多么可贵。你的干净、你的倔强,你不屈于这俗世的蝇营狗苟,是大多数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眼睛失明不是你的本意,被我缠上也不是你的本意, 你从未因为失明而失去你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不要因为这些事而怨怪你自己。因为你首先是你自己, 而后才能言其他。”
平心而论, 这大概是季声认识谢知津以来听他说过的最拗口的一番话了。
谢知津竟真的敢明明白白地当着季声的面将这番话给说出来, 不怕会伤着季声, 不怕会被季声扫地出门,而是这样直白大胆又无畏,就好像他知道季声是讲道理的人。
季声曾经最想要的就是和他心平气和的讲道理, 如今终于做到了, 而他们心境却早已经不同于当时。
季声低头凝思了一下, 几秒钟后又哂笑一声,抬头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告诉你。”谢知津将手里的那瓶矿泉水放到茶几上,竟是有些紧张,又仗着季声看不见,干脆抿了抿唇角。
他说:“我不会再试图占有你,我将永远守护你。”
季声一怔,这次彻底愣住。
谢知津说过的话大多都是算数的,季声也大多都是信的。
季声禁不住开始想,这要是放在以前,该有多好啊。
可……
“可我真的不想了。”季声摇摇头,语气有些失落,却依旧很温和:“经过这么多事,或许我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全心全意待我。”
他太矛盾了。
一面努力释怀,一面却又难以宽心,他努力寻找自身的价值,却又难免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即便谢知津说了这么多,他也并不觉得接受谢知津的道歉会是一件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