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医生说他中间醒来过,叫了什么人的名字。”
“说是‘声声’。”
季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笑,那双浅淡无神的眼睛却略微有些泛红。
谢知津盯着他看了几秒,不知道是想要安慰他还是想要寻求安慰,竟轻轻侧身,试探着将头枕在了季声的腿上,像是累极了的样子。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举动。
可就是在这种戚哀过重的情境下,谢知津枕得坦然,季声也并没有躲开。
季声微微仰头叹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轻轻将手抚在了谢知津背上,带这些怀念意味地说:“那时候我后悔极了,恨我自己为什么跟我爸一疏远就是那么多年,以至于他临死前都没去见上一面。”
“但我也没有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
“后来才知道,人在最悲伤的时候往往是哭不出来的,真正难受的时候,是在静下来之后接受现实的那些瞬间。”
那些瞬间对季声来说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对谢知津来说却正发生在此刻。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暗了下来,卧室里一片昏沉。
谢知津轻轻趴在季声的腿上,终于在人生最低谷的这个夜晚,发出了一声隐忍多时的啜泣。
是暑气未消的时节,季声穿的是一条很薄的牛仔裤,湿热的眼泪很快就在布料间蔓延开来。
季声感觉到了,放在谢知津背上的手轻轻抚动,是安慰的意思。
“谢知津。”过了很久,季声才又叫他,“现在的窗外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就面朝窗户坐在一侧的床沿上,谢知津不知道季声为什么要这么问,却还是掩饰性地擦了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天快黑了,外面是落日。”
一轮红日正落。
稀薄的云层遮挡不住炙热的光线,红橙交织的光晕弥漫出一片晚霞,远处泛黄的树叶、鳞次栉比的建筑,都在一片朦胧里诉说着它们对这个人世的爱意。
谢知津第一次注意到落日也可以这样好看,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季声却又抚了抚他的背,示意他安心躺着。
浓郁的橙色光线落在季声的眼睫上,他凭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光感猜想窗外的景画。
季声说:“就像日落月起,没有什么不会过去,地上的人一个一个走,天上的人一个一个接,最终都会重逢。”
他的声音好听,又字字都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谢知津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似乎他这二十多年来呼风唤雨,却终于在这一刻寻得了浪静风平。
薄暮将近,谢知津枕在季声腿上,恍惚中想起了许久之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白誉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一个红日正落的傍晚,他开着车去赴宴,嘈杂的车鸣声令他无暇欣赏车窗外的落日,只是在异常烦躁的时候伸手点开了车载广播。
广播里是黎江市有声电台酥耳FM。
那是谢知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温柔男声:
“我们穷其一生,总要找到一片温柔的光晕,或是照亮左右心房,或是照亮整片胸腔,如此生命才会勃发,余生才能明朗……”
作者有话要说:
谢知津:救命,媳妇叫我“知津”了呜呜呜。
季声:你高贵,你枕我大腿(微笑)。
第61章 坦白
夜幕很快降临, 别墅里的争吵声也终于归于平静。
谢知津靠着季声浅浅睡过去,季声摸索着将他挪到床上,又轻手轻脚地牵着季多福从卧室里出来。
他一路扶着墙走, 想要下楼, 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实在太过陌生,他既不熟悉路况, 也摸不清楚方向。
好在阎迟及时发现了季声, 他三步并两步爬上圆梯, “季主播。”
“小阎少爷。”季声分辨出阎迟的声音, 松了口气似的, 含笑问:“都安置好了?”
他是问谢家的那些亲戚。
“顾临送他们回去了,说等追悼会的时候再过去。”阎迟摇头叹了声,看季声是一个人从屋里出来, 探了探头又问:“知津呢?”
“他睡着了。”季声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大腿还在发热,稍稍有些不自在。
阎迟粗枝大叶的,自然是发现不了季声这点异样,只是在听到谢知津睡了之后松了口气, 捂着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
“小阎少爷。”季声却又抿唇叫他, “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放在以前, 季声绝不会过问谢知津公司里的任何事, 但这次谢明洵因此而导致心脏病发作, 使他不得不怀疑事情背后的严重性。
阎迟盯着季声看了几秒, 见他神色坚定,也就很快妥协。
“去客厅说吧。”阎迟顺手扶了季声一把,“季主播, 小心楼梯。”
坐在沙发上, 阎迟打开手机, 将热搜上的内容念给季声听。
“从中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这条热搜还是第一。”
季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却也拧眉表示不解:“这种事情无凭无据,即便禾信的高管携款潜逃,又怎么能一口咬定是谢知津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