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鼓起勇气恳求:“别送我回香缇卡大街,我也没家可回。大人能行行好送我去做学徒工么?我什么都愿意做。”
安德鲁抬眼去看,那位将他买下的大人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答应了没有。他偷偷瞧马车外的景色,不像是送他回香缇卡,倒像是去往城外的树林。
瑞恩独自坐在马车上回圣詹姆士宫,时间太晚,他今夜就不回塞斯宾庄园了。明天国王起床前他就得当值,况且父亲对于他没能举荐成功十分地有意见,他也就不回家去讨嫌。
国王的御前议会成员一共有七名,两位公爵,四位侯爵,还有一名伯爵,埃德文伯爵。如果全部人选都是侯爵以上的爵位,那么父亲或许还认为他尽力了,但偏偏埃德文凭借和他们家一样的爵位也入选御前议会,这让塞斯宾伯爵雷霆大怒,连带他也受到了责骂。
瑞恩思来想去,埃德文之所以能得国王青睐,无非是做了入幕之宾。那晚在肯辛顿,他留了心眼,贿赂了马厮的仆人,仆人说当晚埃德文伯爵也曾到访过肯辛顿。白金汉庄园那回,他也分明看见埃德文伯爵和国王先后出了房门。除了把屁股卖给了国王,瑞恩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令他们如此偷偷摸摸。
国王和王后感情淡漠,这是王宫里众所周知的,更何况王后现在怀了孩子不宜行房。而且就她那随时都在呕吐的模样,连自己看了都倒胃口,国王无处排遣,正是送新人的时候。瑞恩的办法很直接,埃德文靠卖屁股上位,那么只要国王有了新欢,自然对他不再感兴趣。
只是自己似乎错估了国王的口味,虽然他认为清秀美丽的少年比埃德文可口多了,但显然他们的国王不这么想。
瑞恩思量着,或许他该去军队逛逛。
第8章 嘉兰骑士
国王又在看锁在匣子里的那两页纸,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他们的王时时惦念。瑞恩站在墙角,从他的角度看不见信纸上的内容,他也没胆子敢去偷看。国王十分宝贝那两页信纸,每次看完都会放进匣子里上锁。
不过趁着国王现在心情不错,瑞恩逮着机会提议:“国王陛下,近日驻扎在坎特伯雷的军士们回王城复命,今天是嘉奖礼,陛下可要赏脸去一趟?”
查尔斯关上匣子,仔细锁好,对瑞恩说:“让温彻斯特侯爵带着勋章去吧,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替我分忧么。”
侍从官瑞恩劝道:“由陛下亲自颁发勋章乃是骑士们的殊荣,坎特伯雷的军士坚守多弗尔海峡,拱卫内陆,是英格兰的勇士。况且今日风和日丽,春光正好,陛下何不就当出门走走散心。”
查尔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天确实天朗风清,自己也好几日没有出过王宫了,于是便应允了侍从官的提议。
国王镶了金的白色御用马车缓缓驶出圣詹姆士宫,侍从官瑞恩骑马随行一旁,皇室卫队护卫前后,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温莎城堡。
到达温莎已经快接近正午,国王查尔斯登下马车,一路踩着地毯前往圣乔治教堂。道路两旁皇家士兵们带着军帽,在阳光下站得笔挺。
进入教堂,等候受勋的骑士早已恭候国王大驾。查尔斯示意礼仪官开始授勋仪式,本次要接受嘉奖的一共有两名骑士,都是在此前的战役中立下功勋,并且拥有贵族身份的骑兵。
查尔斯从礼仪官手中接过勋章,亲手佩戴到骑士的军服上,侍从执过象征着嘉兰骑士身份的紫色长袍披到受勋者的肩上。老骑士感恩戴德,下跪行礼:“尊贵的王,千秋万代。”
查尔斯点头示礼,然后走到下一名骑士面前。他将蓝金色的徽章别到骑士笔挺的深蓝色军服胸口,然后查尔斯抬头打量了一眼,顿了半晌。因为这名骑兵和埃德文伯爵长得有七分相似,令他想起了年轻时的威廉。只是他们眼睛不像,虽然都是深邃的蓝眼睛,但威廉从不会用这种尊崇的目光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国王开口。
“布莱特·汉密尔顿,我尊贵的王。”
布莱特没有想到国王竟然询问他的名字,今天于他而言真是充满了意外的惊喜。本来他无缘授予嘉兰勋章,虽然他立有战功,家族也不是籍籍无名。但他入伍时间不长,资历不够,无论如何都是够不上门槛的。
谁知天降好运,昨日皇室礼官特意来通知增加了一名席位,要对他也授予勋章。
查尔斯点点头,对骑士说:“愿你永远保持这颗赤诚之心。”然后亲手拿过披风,为布莱特披在了肩上,就如同披在了当年一腔赤诚,即将为国出征的威廉身上。
布莱特单膝下跪:“谨遵王令,誓死守卫英格兰!”
两天后,御前议会。众臣们正在商讨关于羊毛税的改革。羊毛税是坎贝尔家族主动敬献的一种额外赋税,之后其他的贵族富商也有不少人纷纷效仿,以获得来自皇室的嘉奖。
国王查尔斯意图将这一税种普及,写进税法,但阻力很大,遭到贵族的反对是意料中事。原因很简单,在这片王国里拥有最多羊群的不是牧民,而是公侯贵族。他们有大片大片肥沃的草地用来圈养羊群,牧民也来自于他们的仆人,是他们的私产。
别说是在大议会中提议,就是在御前议会,这帮人就已经吵成了一团。
沃特福德侯爵与萨林奇侯爵争得脸红脖子粗,他本来就穿着堆砌的蕾丝拉夫领,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
查尔斯支着下巴看他们表演,没发表意见。白金汉公爵适时出来讲:“国安才能家和,税收是王国实力的保障。沃特福德,你该不会只想着享受安逸的日子,然后对英格兰一毛不拔吧?”
沃特福德被羞辱一番,立刻反驳:“我该交的赋税,一毛也没有少交!只是如今平白无故又多出一个税种,这搁谁乐意?反正我是不乐意!”
白金汉公爵人虽老,反应倒是快,他柱柱手仗,掷地有声地讲:“皇室每年颁发给你的年金也一毛没有少,倒是赏赐还时有增加,这种时候怎么没见你不乐意呢?别忘了,一切的荣誉和财富是谁赐予你的!”
他这么一说,沃特福德也惊觉自己在国王面前这么唱反调实属不明智。既然国王已经提出了议案,就代表推行下去是势在必行。他们这个御前议会必须以国王的意志为意志,真要有反对的声音,也不能是由他们的成员来发出。
温彻斯特侯爵坐拥温彻斯特和南安普顿大片的封地,可以说是受羊毛税影响最大的贵族。他此刻也承诺道:“愿拥护国王推行羊毛税法,我本人名下所有羊毛产业出口海外都将为王国上缴三分之一的税赋。”
查尔斯此时放下支着的手臂,正起身子,嘉奖温彻斯特道:“感谢侯爵的支持,英格兰将铭记你的奉献。”
温彻斯特侯爵下跪谢礼,查尔斯越过他的身影,深深注视着一直没有讲话的埃德文伯爵。威廉今日看起来心情并不好,他一直注视着窗外,下颚线冷冰冰地拉起。
查尔斯收回目光,宣布散会。他应当知足,威廉留在了伦敦,隔三差五他还能在皇宫的议事厅里看上他一眼。
查尔斯用完午餐,回到自己的寝居室准备午休。侍从为他打开门,查尔斯拐过会客厅,在寝室门口呆住了。
埃德文伯爵抱着手臂,倚靠在墙边,正在等着他。
“国王似乎对于我的无召而来并不感到惊讶?”威廉注视着他的眼睛,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怎么?经常有人这么做?”
这两天外面都在传,国王看上了汉密尔顿家的小儿子,为他授勋,还亲自替他披上了嘉兰骑士袍。
“没有。”查尔斯矢口否认,虽然上次被人塞了个男孩进来,但显然他们不能和眼前的人相提并论。
威廉心情好上了那么一点儿,他主动走过来,用手挑起查尔斯的下巴。“是么?那位新受勋的嘉兰骑士也没有来过么?”
查尔斯反应了一下,回问道:“你是说汉密尔顿?当然没有。”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威廉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分明没有见过这名受到国王特殊青眼的嘉兰骑士,但他总是对对方抱着一股偏见。
查尔斯根本不知道威廉在在意什么,在他心里,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老实回答:“记得,布莱特.汉密尔顿。之前驻扎在坎特伯雷,是一位年轻的骑士,英格兰士兵的代表。”
威廉瞥下查尔斯的脸,脸色阴晴不定,抬眼问他:“在你眼里,英格兰的士兵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