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和薛流在一起。”
一席话把叶文翰说得哑口无言,嘴角快要垮到地上了。仿佛是满腔的父爱被误解,也仿佛是被戳中了心中最真实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
叶津不管是学医还是和男人在一起,从叶文翰的价值观来说,他始终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什么是最好的。
并且是,他认为最好的。
那什么又是最好的呢?
当然,作为一个父亲,他在不能理解之外,更担心的是同性恋的身份会给他儿子带来的伤害。
但像叶文翰这样的人,往往不会明白,外人的伤害压根造不成什么伤害,而最亲的人的不支持,才是暴击。
项绍元和叶伯棠则表现得更淡定和沉默,他们随不觉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但那是建立在看别人的基础上,而现在主角成了他俩的孙辈,事情又不一样了。
项绍元八十岁,叶伯棠八十二岁,漫长的年岁里他们经历了这世界太多变化,目睹过那段能逼死人的时光,如果是在他俩年轻的那个年代,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难说还有没有命活下去。
作为长辈来讲,只要儿孙平安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是不知道现在……像他们这样的人,好不好生活。
项绍元久违地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和当年教薛流学医时如出一辙,他问薛流:“薛流,你的意思呢?”
“外公,其实我从小就喜欢男人,我天生就这样。”薛流扯松领带,依旧牵着叶津,“就算不和叶津在一起,我最终也不会和女人结婚的,而且,我也没想过不和叶津在一起。”
“之前没告诉你们,是没遇到那个人,没有必要让您们……担心,因为我觉得可能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可能你们也永远不会知道。”
“但现在我很确定,那个人就是叶津。”
显而易见的是,薛流和叶津都不是那种因为一顿暴打就分手的人,叶文翰阻止不了他们俩,他们俩也完全没有跟叶文翰服软的意思。
薛流说这些话时,目光坚定,却没有看叶津,叶津看向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感到了些微距离感,如果不是掌心依旧温暖,他会觉得眼前的薛流甚至有点冷漠。
项绍元的生日宴,主人家消失太久也不好,项兰出来控场:“流流,你先带津津回去吧,给他的脸上上药,叶大哥也先冷静会儿,等津津好了在家里谈。”
说完又转向项绍元:“爸,我们先出去送客?”
项绍元点点头。
一场闹剧戛然而止,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窥探到,这场灯红酒绿下沉默的干戈。
薛流拉着叶津避开人群,从远离宴会的楼道离开,直接去往停车场,经过热闹的夜市、熙攘的人群,并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说话。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想薛流。
叶津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言地跟着,上车,看着他打火,出库,往山下驶去。
夜风撒野地吹在脸上,叶津才从对峙父亲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思考他旁边这个人。
“唰——砰!”
叶津这边的车窗被猛然关上,凉风被拦腰斩断。
旁边响起一个冷硬的声音:“风为百病之长,你不知道啊?就这么对着吹?想头痛啊?”
“……”叶津舔舔嘴唇,“没注意。”
薛流现在整个人就像吃了炸药的叶津,又冷又热。
哎,他生什么气呢?叶津仰头叹气,他早就习惯了叶文翰的拳脚,自己怎么挨打都无所谓,但是怎么可能真的让薛流去帮他挡。
薛流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他都不能原谅自己。他怎么能不推开薛流啊!
薛流一路上不再说话,就连回到职工宿舍,都是一个人走在前面。进了房间,叶津想追上去找他说话,薛流径直走向卫生间。
“砰!”
叶津感到脸上扫过一阵风,人被哐当关上的门截住,薛流进卫生间头都不回一下,如果不是他慢一步,直接砸脸上了。
“……”
很快,卫生间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叶津无奈地回到房间,等薛流洗完。
薛流本来说想把卧室重新装修,但因为所有的课都被叶津强行丢给了薛流,他忙起来,两人也就没管改造的事,现在还是叶津的床和薛流的床遥遥相对。
只是平时都睡薛流的床上,他的榻榻米加床垫,高度和软硬都很合适。
叶津现在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水停了。
叶津坐在床沿,手肘压在膝盖上,向前倾着身子,偏头就能看见薛流围了条浴巾走进来。
依旧没有看他一眼……
那人自顾自地用毛巾擦起头发,然后旁若无人地解开浴巾,开始穿内裤、睡衣……明晃晃的灯光下,毫无多余脂肪的肌肉随着他穿衣的动作变得明显。
从前臂开始逐渐分界的肤色也很明显,打上光,他的皮肤真的就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大概没怎么做防晒。
“啪。”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整个房间陷入黑暗,穿好衣服的薛流关灯,爬上了床,准备睡觉了。
“……”
叶津无语地去洗澡,一边洗一边思考等会要不要哄哄他,如果要哄,又该怎么哄,万一去找他,他不理自己,自己应不应该继续死皮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