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之前自己发了火,薛流还是来看他,来替叶津的班,帮忙照顾自己,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反对而记恨,甚至说“咱爹”。
哎。
叶文翰在黑暗的掩护下,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陷入自我纠结。
这个臭小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十年前他没有救自己,那今天压根也没有人阻止他们。薛流救了他,至少……让他还活到了被叶津照顾的这天。
哎。
“叶叔叔,早上好。”
叶文翰睁开眼。
床头站着个大高个,一手搭着洗脸帕,一手拿着牙刷,问他:“您是想先洗脸还是先漱口?”
叶文翰撑起身,发现陪护椅被展开铺成了床,叶津躺在上面,身上还盖着薛流的外套,而薛流杵在面前,像个迎宾门童。
淡蓝色的衬衫被压出了皱褶,半敞的领口露出壮硕的胸肌,就这个胸膛,挨他十拳不成问题。
叶文翰冷淡淡地瞟了薛流一眼,抽走他手里的毛巾和牙刷,自行前往厕所,那眼神和三个月前的叶津,十成十地相似。
薛流轻轻吐了口气,心中默念:服侍老丈人,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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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津没怎么熬过大夜,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
人还在半梦半醒的迷茫状态,盘腿坐起来,目光呆滞,努力解读眼前的画面和声音: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再用点力!”
“哎呀舒服!”
“你这个手法也是跟你外公学的啊?”
随着薛流按住叶文翰的骶尾骨,然后压掌叩指,沿着脊柱从下往上一个猛推,食指和中指的近端指间关节,在脊柱两侧一路分筋解肌,最后滑过后颈,在后脑勺的风池穴精准停住。
“啊……啊……舒服。”
叶文翰长嘘一声,感觉身体舒展到了巅峰。
薛流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没有回答叶文翰的问题,叶文翰也被这开龙脊的手法推得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说啥。
接着,薛流两只手的中指关节,沿着叶文翰的腋后线一路往上,最后在腋下的极泉穴停住,这是心经的穴位,按准了刺激很大。
“哦痛痛痛!!!”
这声响彻病房的嚎叫,彻底把叶津震醒了,他满脸震惊地起身下地,走到满头大汗的薛流旁边,问:“你……你没事儿吧?”
叶津怀疑薛流这辈子,学过这些手法之后,就没跟人用过。
薛流这双……投了千万保险的纤纤玉指……就这么抹着艾草油,给他一身混肉的老父亲推拿,不知道他的老父亲感不感动,至少他觉得,要是收费的话,肯定很贵。
薛流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为……为首长服务。”
叶文翰人虽然趴着,还是不忘说一声:“小薛同志辛苦了。”
叶津下午要去医院,于是就和薛流商量着,上午他在这里,薛流回去休息,下午薛流再来接班,晚上都在这里。
薛流走了之后,叶津找了本书来看,因为他觉得,他爹也是没话和他说的。
然而书翻了没几页,突然听到带着试探的询问:“你和薛流怎么认识的啊?”
“啊?”叶津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到叶文翰好奇的目光,“呃……我们一起入职,上班认识的啊……”
“哦。”
叶文翰大概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闭上了嘴。那就是他俩一起入职那天,薛流在去学校的路上救了自己。
往后的几天,叶津每来一次,就感觉气氛更为诡异地变化一次。
最开始,他晚上来的时候,看到叶文翰腾了半张床给薛流,两个人一起坐病床上看新闻联播,并且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后来,两个人在小阳春的午后阳光下,下象棋,再后来,薛流搬了个电脑来教叶文翰下军旗。
再往后,随身投影仪和手柄也带来了,年踰六十,一生峥嵘的叶文翰玩起了战地5,拿着毛瑟□□跟人近战互怼,医疗兵小薛负责在老丈人倒地后,为他扎上一针肾上腺素。
“流儿啊!”
“爹!咋啦!”
“我想开坦克。”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开过来。”
……
有一天,叶津僵在门口,听到病房里传来如上对话。叶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或许不是他爹有问题,是他有问题。
就连三个人一起在病房里时,他都像个局外人,仿佛那边那两爷子,才是嫡亲的父子。
薛流的社交能力,仿佛已经不能用社牛来形容,叶津甚至怀疑,薛流这么放松的状态,是一早就吃准了怎么拿捏叶文翰。
“你以前不是说街溜子才玩游戏吗?”叶津抄手站门口。
“那是你读书的时候,我不能让你因为游戏荒废了学业。”叶文翰开着坦克在战场一阵驰骋,“我都已经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