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津抿唇,思考一下后问:“你要见他吗?”
叶文翰探头,似乎想在外面寻找薛流的身影:“他那么大阵仗要把你带走,不敢来见我了吗?”
“没有,我叫他进来。”
叶津正想转身去叫薛流,只见薛流不知道从哪里提了果篮和鲜花进来,连声招呼:“不好意思,叔叔,我在下面买水果呢,慢了一步。”
薛流把果篮和鲜花放床头,拘手拘脚地低头站叶津旁边,像个倒插门的女婿。
叶文翰这才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这个年轻人。此前,他是父亲救命恩人的外孙,是儿子的同事,是在叶文翰的认知里,处于安全区的“友好人员”。现在,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儿子跟他这个老子闹掰也要在一起的人,他的儿媳。
想到儿媳这个词的时候,叶文翰的脑中不受控制响起上午那声“宝贝儿”。
宝贝儿!宝贝儿!
不好,心又有点痛了,这是他的女婿。
这个年轻人身长体硕,相貌堂堂,不管从仪态还是外貌来讲,都没得挑,并且是江州数一数二的企业的二公子,身份也没得挑。在他们俩的事败露之前,甚至是败露之后的现在,他待人处事,也很周到。
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哎,要是叶津或者薛流是个女娃,他一定很满意这门亲事。
叶津看叶文翰已经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薛流很久了,久到他都有点不自在,于是接着先前没说完的话:“等医生给你调整好药物的剂量,你出院之后每天都要按时吃,不然我……我在江州,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及时。”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没有听到料想之中的反驳, 叶津见叶文翰沉默了一阵后,吐出含混的三个字:“知道了。”
其实病房里的三个人, 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叶文翰头一次没有咄咄逼人地训话, 气氛莫名其妙地和谐了起来,仿佛真的是父慈子孝,叶津见叶文翰像个小孩一样垂坐在病床上, 语调也刚不起来了,和声把医生交代过的事情, 再跟叶文翰嘱咐一遍。
嘱咐完,叶津发现跟叶文翰就无话可说了。
护士三小时查一次房, 陪护的意义在于可以24小时关注到患者的情况,有问题随时叫人,所以陪床的工作是无聊又需要随时关注的。
叶文翰一生要强,就算是在病床上, 不到万不得已,也绝对不会让人给他喂饭, 所以从吃饭到洗澡, 他硬要亲力亲为, 自食其力。
叶津还是很担心,因为有不少老人容易摔倒,高血压的患者, 大便的时候一用力也容易拿过去。
叶津搁厕所门外面站着, 指关节敲了敲门, 低声:“有问题叫我。”
“行了行了!你老子拉个屎还要你来擦屁股啊!”
叶津:“……”
到晚上十点, 叶文翰躺在床上, 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的作息常年规矩, 朝六晚十,雷打不动。
叶津让周叔回去休息,周叔的年纪也大了,禁不住熬,而叶津自己,则坐在床位的陪护椅上,双目直视天花板。
这大概是成年以后,他和叶文翰单独相处得最久的一段时间了,叶文翰为人父,没有给他一个正常的生活,他为人子,也没有尽到什么孝,硬要算账,只能说互相亏欠。
叶津不是一个喜欢亏欠的人。
薛流在走廊里跟项绍元交代完这里的情况,回到病房里,拍拍叶津的肩,说:“你休息,我来守。”
“你明天再来吧,我自己……”
“嗯?”薛流眼里蓄起微微火苗,“你说什么?”
叶津下意识推拒的动作僵住,仰头看到薛流双手插兜,向前倾身,极具压迫性地俯视自己。
叶津清了清喉咙:“我说,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吧。”
“挪挪。”薛流眼神下挑。
陪护椅拉开是可以展成一张简易单人床的,所以就算是没拉开时,也比一般的椅子宽很多。
叶津会意,往旁边儿挪了点,薛流也坐下来,两人挤一起刚刚好。
叶津展臂揽人,薛流也自然而然往他胸膛上贴,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不需要交流也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动作。
十分大只的薛流靠在叶津肩头,有些鸵鸟依人的意思:“那你两点叫我。”
“好。”叶津温吞应答,低头在薛流鼻梁上落下一个吻,“谢谢你。”
“咱爹的事儿,不准说谢!”薛流咧唇露出虎牙,威胁道。
叶津莞尔,把这个炮仗一样的头往胸膛上按,另一只手环住他,杵在他的发间:“好,你睡吧。”
病房关了明灯,只留了靠门那处的廊灯,暗沉光线中,一双原本闭上的眼睛,微微掀开一条缝。
叶文翰压根就没睡着,这俩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他听得清清楚楚,从薛流进来开始,到一些只能靠想象脑补的悉索声,叶文翰都清醒得不得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一直到整个病房彻底安静,他才试探着偷看。
只见床尾的那方陪护椅上,缠麻花一样塞了两个人,他那被称作宝贝儿的儿子正襟危坐,正不知盯着什么发呆,而那个小流氓一样的臭小子,环抱着他儿子的腰,睡得香甜。
好像叶津……也不是被欺负的那个?
叶文翰一直有种同性恋没有男子气概的错觉,从他在露台看到薛流亲叶津的时候开始,他就担心在错过叶津成长的这些年里,叶津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软脚虾。
这俩人,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