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会试通过者的榜单便有所替换,眼尖的一下子就找到了不同之处,一时间市井上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迟砚这个名字,而苏府庆贺的晚宴也还没备下。
迟砚回府后把自己关在房中许久,虽然殿下说不在意可他自己总是过不了心底的槛,许是因为先前真的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
而听到榜单更换,他成为榜首的消息时迟砚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殿下的偏爱,毕竟这张榜更换在珩王进宫后,而以元帝对珩王的宠爱程度,未必没有可能是珩王的只言片语影响力陛下的裁断。
连迟砚都这么想,更不必提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砚:他好爱我
裴相:少自作多情!
第85章 试探
苏家下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主家的时候, 苏阁老刚夸完小孙子,苏氏书香门第,代代读书人, 几乎人人入仕, 但这夺魁却是罕见, 可以说是光耀门楣。
毕竟能在会试大出风头就意味着能多一分让陛下提前记住的可能性,苏家已经许久没有出过状元了, 或许今年能一偿夙愿也未可知。
苏府上下原是一片欢腾, 苏母甚至都已经提前着手准备庆功宴的名单了。此刻忽然传来苏墨由第一变为第二的消息就像是往沸水中投了一块冰块,那一瞬间有炸裂的清脆声, 最终却又归于平静。
榜单更换的背后是圣意, 无论是何原因他们都只有接受的份,而且苏执很清楚这换得不仅仅是会试的名次,圣上既然会在已经张榜告知天下后重新更换那就意味着苏墨在他看来当不得魁首。
苏氏想再出一位状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父亲, 儿子听闻这榜单更换是因为裴相和珩王进宫面圣, 许是他们说了些什么才动摇了圣心。”苏季延是苏墨之父, 苏执之子, 官拜刑部侍郎,虽然实权未必有多少但在朝中人脉很广, 什么消息都能探听到一些。
“陛下怎可如此昏聩, 听信他人谗言, 轻易……”苏母站在一旁有些忿忿不平,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住口, 今上岂是汝等无知蠢妇可以议论的,回自己屋里静思己过, 一旬不得出。”在家中一向和颜悦色的苏阁老难得的沉下了脸, 大动肝火。
隔墙有耳, 这天子脚下谁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自己活够了也莫要连累九族。
秦氏被君舅这么一训斥当即不敢多言,低下了头,苏墨见母亲这般想要求求情都被老爷子一个眼神治住了。
在苏家苏阁老是绝对的大家长,向来说一不二,无人胆敢反驳,置喙他的言行。
“去取我的朝服来,苏氏为国尽忠多年,老夫总是要向陛下问问清楚的。”
而远在城中另一侧的相府里,沈听澜听到外面那些离谱的传言也是气到拍案而起,什么迟砚是他珩王的入幕之宾,又什么皇室以权欺人,传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简直荒唐,皇兄素来勤政爱民,以德治天下,怎么可能会因为本王撒撒娇就朝令夕改,他们都不长脑子的吗?裴言之你让人告诉皇兄将他二人的策论公之于众,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造谣真是不需要成本,比他还会编胡话。
“殿下消消气,莫要为了这些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裴昱瑾起身给他倒上了一杯热水,又替他轻轻抚了抚心口,见他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不由得有些担忧,顺便还斜了一眼把这些消息带进府的苏秦。
这不轻不重的一眼看得苏侍卫冷汗直冒,总觉得下一秒主子就要把他收拾了。
“小事?你听他说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吗,说我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还敢说皇兄!!!”情感都是双向的,元帝那么心疼沈听澜这个弟弟,小王爷自然也把沈云逸放在心上,不容许任何人说他半句不好。
“咱们刚回府不久,市井上就流传了那么多闲言碎语,这不合理,再者说知道我们刚刚进过宫的人也有限,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少年太过情绪化,容易忽略许多细节,被情感牵着鼻子走。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智者毕竟是少数。陛下素来思虑周全自然能想到公布两份策论就能平息这场风波,可宫中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见少年似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裴昱瑾又补充了两句。
“钓鱼执法?”不,好像又不完全是,沈听澜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完全准确的词来定义元帝这一行为。
“什么?”裴昱瑾面露疑惑,什么钓鱼,殿下是又想出门踏青?
忘了,古代没这个说法,沈听澜笑着遮掩过去,“没什么,我是想要说皇兄聪慧,必能揪出幕后之人。”
“什么幕后之人?”迟砚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听懂,对于流言他一向是不在乎的,恶意这种东西他见得太多了,只是不该将殿下也拖进这趟浑水里。
听他这么问,沈听澜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文岳刚刚在殿上说的话,十一年前迟砚也不过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年幼失怙,家里又贫寒,与寡母相依为命,难免可怜。
小王爷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看向迟砚的眼神有多么的怜爱,散发着父性的光辉,让人下意识想要躲避。
不过沈听澜不确定迟砚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不太敢贸然提起,毕竟还有不到十日就是殿试了,他有点担心这些事情会影响到迟砚的发挥。
但裴昱瑾却认为迟砚作为当事人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更何况若是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在仕途上也很难走得长远。
“你知道文岳吗?”铺垫太浪费时间,裴相问话一向讲究效率。
“文岳?不认识。”迟砚错开了目光,避免与裴昱瑾对视,他在心虚。文岳作为他父亲生前唯一的挚友,也是他父亲去世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或许是对他们不够信任又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他选择了按下不表,但这都不重要,“文岳说你父亲当年并不是病死的,是有人加害。”
“是谁?”迟砚猛然站了起来将身后的圆凳带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这噪声听得沈听澜的心脏都空了一拍,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缓上片刻后才重新睁开。
迟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神情间有些局促不安,可他是真的心急如焚,他找这个真相许多年,也等了太久了,他的母亲在闭眼前都心心念念想要一个结果。
沈听澜也清楚他的心境,所以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是谁现在还没有定论,所以皇兄要抓这幕后之人。”
迟砚闻言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这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了,不能操之过急。
而苏执换好朝服径直求见了元帝,沈云逸对于他的到来是一点都不奇怪,或者换句话说是刻意在等他来。
他刚刚翻过留存的档案,尧启二十六年的会元正是苏季延,一切未免太巧了,苏家的嫌疑不轻。
不过苏家在当年夺嫡的时候就坚定地站在元帝身后,算是有从龙之功,所以元帝对待苏氏一门一向算是客气的。但是苏执这个人滑的跟泥鳅似的,要想从他口中套话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阁老不必多礼,来人,赐座。”元帝此刻面上还带着和善的笑容,态度更是亲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