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
迟鹭摘下眼镜,伸手揉按着太阳穴。
少顷,他抿抿唇,“现在瞒着他,若是您……”
若是您没挺过来,对他来说,就是灭顶的打击。
“我懂你的意思,小御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两年前我病的时候,他爸妈刚刚离婚,他表面上装得不在意,甚至没发过脾气,可接连一个月,我晚上去看他,都能从他房间里听到哭声。”
“后来我检查出恶性肿瘤,就想,不能让他刚失去爸爸妈妈,又为另一个亲人担惊受怕,他才多大,哪能让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赶集一样压到他头上呢。”
司空章叹息,“两年前我决定瞒着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只能将错就错。我有预感,两年前这个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疾病没有带走我,这次也不会。况且……小御藏不住事,我病了的消息暂时不能让外界知道,否则可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迟鹭沉默着。
爷孙两人的事情,他其实没什么资格置喙,他只能说:“好。”
又聊了两句,迟鹭起身告辞,临出门的时候,司空章在身后喊住他,“你刚刚似乎有话要说,不说了么?”
迟鹭停在原地,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去,眼镜在手里,世界在他眼中是一片朦胧,他看见司空章端坐在沙发座上,两手交叠,压着手杖。
近视眼的缘故,大部分细节的东西都在他的眼中被模糊掉,于是眼前这个身影,跟记忆中的另一个老人,诡异重叠起来。
没什么,迟鹭心道。
只是想问,死亡率这么高的疾病,化疗的时候是不是格外疼一些。
应该是吧。
当年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怕的老头子,说不定就是被化疗吓到,才不肯进医院的。
“……没什么。”好半晌,迟鹭淡淡道:“只是想说,祝您好运。”
阖上门,迟鹭不急不缓地往楼上客房走去。
刚上一层楼梯,他就遇到一个不速之客。司空御在楼梯口探头探脑,做贼似的,看见他还吓了一跳,“我c……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迟鹭轻轻歪头:“我应该待多久?”
司空御:“……你们之前都俩小时起步。”
迟鹭低头戴上眼镜,泰然道:“今天太晚了,没下棋。”
司空御信了,探头看了一眼书房的门,不由分说拽着迟鹭几个健步冲上楼。
卧室里的小客厅正在放电视,司空御把他摁在沙发上,转身去小抽屉里翻腾了一阵。
迟鹭望着茶几上满当当的零嘴,好整以暇地挑眉。
“什么意思?”
司空御上供一样给摆了一桌好吃的,然后抱着猫,懒洋洋地往沙发里窝,“你吃。”
迟鹭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着,拿了一包软糖。
“那个味好吃,你吃那个。”司空御还指挥。
于是迟鹭换了一个口味,撕开包装纸。司空御瞥着电视,目光灼灼地用余光盯他,看到他把软糖抵进嘴里,终于松了口气。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得意地在白猫头顶薅了一把,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跟老爷子说什么了?一个字不许漏,都给我复述出来。”
……打的这个主意啊?
迟鹭慢悠悠嚼着软糖,低头失笑。
他转头看着司空御柔顺的金发,很想像撸猫一样上手薅一把。
“爷爷说了,不能告诉你。”
司空御:“……”
呀,你倒是实诚。
“他问起来,就说是我逼你的。”司空御不死心,追问道:“有没有讨论他的身体状态?”
迟鹭眨眨眼。
“……讨论了。”
司空御高高扬起眉,一脸“果然如此”。
“怎么样?大病小病?严不严重?”
“……不严重。”老爷子说的。
“什么病?”
“没说。”没直说。
“……没骗我吧?”
迟鹭正色起来,“每个字都是真实的。”
我不骗人,我只偷工减料,偷梁换柱,偷换概念。
司空御将信将疑地瞅他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