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都是徒劳的。
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戚琢玉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好像在身前,又好像在天边。
然后在下一秒,消失在他眼前。
又是幻梦一场。
又是假的,为什么又是假的!
他明明都已经找到戚琢玉了,为什么又是一场幻境!
凤宣几乎崩溃。
他挣扎着醒来,吐出比上一次更加可怕的鲜血。
他神志已经有一点不清楚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听到了魇兽着急的嘤咛声。
以及凤栎几欲心碎的声音,他不知何时从白玉京找到了竹间小筑来,将他扶起,搂在怀中:“翎儿……你这是何苦啊。”
凤宣在他怀中抽气,眼角的泪珠一直滚落下来,止不住一样。
他抓紧了凤栎的衣裳,声音碎成一片,却很急切:“阿爹。你看到戚琢玉了吗?”
凤栎只是低头垂泪,替他一遍一遍的擦掉脸上晶莹的泪渍。
凤宣忽然不顾凤栎的阻拦,从胡床上坐起来。
他发疯似的在院子里到处找,春天种的话,夏天种的果树,秋天晒好的梨子干,那些跟戚琢玉所有的生活过的痕迹。没有,竹间小筑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那一棵梧桐树,风吹过它,簌簌的落叶。
时间变得正常起来了。
可是他是不正常的。
“怎么会没有呢。”凤宣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点一点的找,到处都找了:“怎么会没有呢。”
他想,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呢,跟师兄。
凤栎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将凤宣拉过来抱住。
他摸着凤宣的脑袋,像安抚一般:“翎儿,怎么了?在找什么,告诉阿爹好不好?”
凤宣盯着他看,就像抓到了最后一块浮木一样。
他急切地跟凤栎重复着他这一年在这里住过的景象,他告诉凤栎,他在混沌海的那场灾难之中,找到了戚琢玉。师兄好幸运,竟然全身而退的活下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应该的。
戚琢玉总是吹牛说自己的三界第一,他一定能活下来的。
他都答应要娶自己的。
凤宣说得雀跃:“然后我们就回到竹间小筑,我们在一起过年。除夕夜的那个晚上,我们去山下买了两套婚服,还有两支红烛,当晚就成婚了,就住在竹间小筑。春天的时候我种了很多花,夏天有果子,秋天的时候晒了梨子干……阿爹,我晒了梨子干的,就在胡床上吃,师兄也在,就在胡床上,就在这里……就在……”
他茫然地停下来。
凤栎已经泣不成声。
“翎儿。那些都是幻境。”
“怎么会是幻境呢,阿爹。”凤宣慌了,他开始解释:“不会的。我记得很清楚,戚琢玉从混沌海出来了,我们还一起去看了日出的。”
他像是在说服凤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凤宣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在这四季里面做了什么。他一字不差的重复,像是怕自己忘记,可重复到最后,他还是在一点一点的遗忘。
因为竹间小筑没有任何他曾经和戚琢玉生活过的痕迹。
他卸了力气,像紧绷到了极致的弓弦,在这一刻终于断了。
“可是我在哪儿都没有找到他。”凤宣绝望的哭:“我在哪儿都没有找到他!”
凤栎低声道:“怪我。”
凤宣仿佛意识到什么,回过神。
他摇头,喃喃自语:“不怪阿爹。应该怪我,修炼的时候总是偷懒,一点也不用功。如果戚琢玉当时没有把他的修为给我,他一定不会死的。都怪我,都怪我。”
凤栎摇头,说:“翎儿。你不明白,戚琢玉是注定要魂飞魄散的。你难道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的元神才可以镇得住混沌海吗。因为他和你父神一样,是最初从太初之河中诞生的神灵。”
凤宣的目光中有一丝不解。
“起初。是你父神算出来,你在千年之内必定会有一场情劫,此劫会让你永劫不复。”凤栎缓缓地开口:“你父神走后,你是阿爹唯一的孩子,阿爹怎么舍得你吃这个苦。所以我去找了司命,让他为你捏造了一张凡人小七的命簿,让你的情劫在凡间就灰飞烟灭。如此一来,你就算回到九重天,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会为了这个凡人自毁元神,我更没想到这凡人竟与你父神一样是太初之河的神灵。”凤栎开口:“我以为斩断你的情丝,用绝情珠封印你的感情,就可以让你与他一刀两断。我只知他注定要元神寂灭,可我不知我的翎儿会对他用情至此。这一劫还是在你身上应验了。”
凤栎说完,四周很安静。
凤宣的反应是有些迟钝的,他什么都想过。
但是他没想过戚琢玉这一生注定是死局。
注定和父神一样消散在天地间,注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与徒劳。
魇兽轻轻地跳下来,在他身边亲昵的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