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璥低着头,勾着手中的钥匙玩,闻言收拢手掌,杭东信看向他,看到他无名指的戒指,稍有诧异,“你结婚了?”
“是。”梁璥大方承认,还从兜里掏出钱包,翻开让他看内页的照片,照片里是笑容灿烂的小女孩,“我女儿,可爱吗?”
杭东信对子孙这种事还是看重的,眼中现出一丝柔和,“这么大了,下次带她来让我看看。”
“行啊。”梁璥答应得爽快。
“孩子妈妈是谁家女儿?”杭东信心中感慨,或许是人到最后,竟然又久违地感受到了作为长辈的责任和喜悦。
梁璥收回钱包低头看着,朵朵后面还有一张照片,他把那张照片抽出,两指夹着给杭东信看,笑了下,“孩子妈妈你认识啊。”
照片上是两个人,站在学校门口,一个笑得开心,一个绷着脸,面容都很青涩,是刚上大学的梁璥和杭休鹤。
照片有些年头了,色彩已经些许失真,杭东信盯着照片,呼吸先是放轻,接着胸膛猛地起伏,一时间整个病房都能听到粗重的呼气声,“你......你......他......”
他说不出话,感觉全身血液都在一瞬间往头上涌去,眼前一阵白一阵黑,看梁璥的脸都看不清,“你......你们这是乱伦!”
他指着梁璥,喉头腥甜,“你是疯子......梁璥,你们会遭报应的......”
梁璥站起来,走到床前,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夺过照片,抚了抚不存在的灰尘。
“好好休息,争取我下次来的时候。”他盯着杭东信的脸,冷笑道:“不是为了,处理后事。”
他走到门口,身后砸来一只玻璃杯,在他脸侧咫尺之处炸裂,他顿了顿,神色如常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还能听到杭东信如牛喘的呼吸声,梁璥关上门对赶来查看的护士说:“他情绪太激动了,打个针让他睡个好觉吧。”
疗养院里栽了很多树,郁郁葱葱,梁璥脚步轻快,有点晚了,杭休鹤马上就下班了,现在去超市买鱼应该还来得及。
......
吃完晚饭,杭一朵和杭休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梁璥几次试图加入,都被躲开,嗯,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小朵朵有个作业,需要我们配合一下。”杭休鹤坐在沙发上对他招手,“快过来坐。”
他就拿着切好的果盘过去,只见杭一朵坐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手中拿着蜡笔,面前铺着白纸,她指挥着杭休鹤,“爸爸往左边坐一坐,挨着梁叔叔嘛!”
“好嘞!”杭休鹤就贴得梁璥更近一些,梁璥看这架势是在画画,便把手放在膝盖,尽量保持不动。
杭一朵大师画得十分认真,一会儿拿这个笔描一会儿拿那个笔涂,更有意思的是,她还拿着小本挡着,梁璥都看不见她画成什么样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杭朵儿放下画笔,煞有其事地一摸额头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的汗水,“呼——画好了!”
首先自己捧着欣赏了一下,满意地捧着纸走过来,站在梁璥面前,声音脆生生:“梁叔叔,送给你!”
梁璥接过,画上画了三个小人,两个高一点的应该是大人,一个棕色头发夸张地卷着,像小狗的毛,一个黑眼珠瞪着,嘴巴是一条直直的线,中间牵着一个小的,俩小辫,眼睛弯弯,穿着小裙子,自然是杭一朵本人。
那两个就是杭休鹤和梁璥了。杭休鹤凑过来看:“很像!抓住了精髓。”摸着下巴说:“咱们家该不会要出个画家了吧......”
“你觉得呢?”他碰梁璥,梁璥正在盯着画出神。
因为三个小人呢,手牵手站在一个线条画的房子里,房子的屋顶是褐色的,墙壁是白色的,门口有绿色的小草和粉色的小花,再往上,蓝天白云之间飞着黑乎乎的小鸟,顶上是光芒四射的太阳。
而在画面的中间,彩色线条围成一个长方形的框,框儿里面写着:木目qin木目love一jia人。
相亲相爱一家人。
“今天我去接她放学。”杭休鹤盘腿坐在床上,看梁璥收拾衣柜,“我看人家都有妈妈来接,我就问你是不是也想要妈妈呀?”
“你猜她说啥?”杭休鹤自问自答:“她说我有梁叔叔啊。”
“她说别人的家里有妈妈、爸爸、和小孩,我们家里有爸爸、梁叔叔和我!”杭休鹤和他学舌,“然后还问我,想画一张我们家的画,梁叔叔会答应吗。”
“我说咱不告诉他,给他个惊喜。”杭休鹤说着说着就趴到梁璥背上,看他从衣柜最里面最隐蔽的地方拿出一个鞋盒子,“这是啥?”
“你存私房钱的?”他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装着金条?还是现金?”
梁璥没打算藏着掖着,放在这儿迟早会被发现,就打开盒子让他看。里面没金条也没有钱,只有零零碎碎一堆“破烂儿”。
散架的蓝围巾,洗不干净的白围巾,装戒指的盒子,杭休鹤还回去的长命锁,那封沾着血迹的信,还有当时被揉皱的情书,零零碎碎都和杭休鹤有关。
杭休鹤拨弄着这些,正感动,突然看到围巾下面还有一个东西,是一串生了锈的钥匙挂链,坠着一只圆小狗。
杭休鹤觉得很面熟,他捏起小狗,确认了下,同样在耳朵那儿有个缺口,“我记得这个链儿,在学校门口一块二买的,上初中的时候掉了,我还伤心。”他看向梁璥,“为什么会在这儿?”
……
“所以说。”杭休鹤平躺在床上,举着掉漆褪色的小圆狗看,“我上学、放学,你就跟在我后面。”
“我......”梁璥想要解释,但是又无从解释,摩挲着画的纸面,轻声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