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那个人,却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异色。
沈黛指尖颤了颤,勾住盛明盏的手,半晌,才聚起了一点儿说话的力气。
“我死了之后……”
沈黛用沙哑的声音说,
“这世上疼爱小绒的人……只有你了。”
即便处于弥留之际,沈黛依旧是沈黛,人气儿基本上散得差不多了,却没有行将就木的狼狈。气若游丝间,一开口还是那个将安真剧场经营得风风火火,整个长街无人不知的沈黛。
沈黛这一动,被子掉下一角,盛明盏贴心地帮她将背角掖好,垂眸道:
“您忘了吗,我和她分手两年了。”
沈黛明白了,盛明盏的确变了。
盛明盏骨子里一直藏着危险的侵略性,在沈家的那些年,她小心翼翼地将会伤人的锋利爪牙藏好,唯恐伤害了沈家母女。
而今,她已经离开沈家,再也不用压抑。
她变得更加从容、寡情,也更能掌控所有的场面,让人畏惧。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沈黛情绪略有些激动,脑袋微微抬起。
“恨我当年打你的那一巴掌,恨我那样对你?你如果恨,那就……打回来,我让你打回来!”
眼镜片之后的那双狭长的眼睛读不出任何情绪,盛明盏将沈黛安抚回枕头上,对她淡笑,“您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我回头再来看您。”
.
沈绒打车到医院门口,一下车又难受地干呕了好一阵,才拧着眉撑墙往里走。
身上的酒味太重,沈黛肯定会发现,沈绒看到有个自动贩卖机,打算喝点饮料将身上的酒味压下去再进病房,免得妈妈担心。
沈绒走到自动贩卖机前的整个过程头都晕得厉害,视野模糊,差点一脑袋栽下去。
想要点个热饮,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半天却始终戳不到想要的那个按键。
最后,身边有个人帮她按了一下,“咣当”一声,热饮掉落。
沈绒没精力去看身边好心的路人,弯腰拿热饮,好不容易摸到了饮料,站起来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幸好好心人拽了她一把,没让她当场拜个早年。
“谢谢……”
沈绒感觉脑袋和眼皮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死撑着最后一口气保持清醒,别真跟醉鬼似的不体面。
那个帮了她两回的好心人没接她的谢,一言不发直接走了。
走时搅动了沈绒周身平静的气流,一阵熟悉的香水味让她心头一震。
浓烈的薄荷味与焚香混合成攻击性极强的香味,如风般从沈绒的面庞上扫过。
这是名为“孤女”的香水气味。
是盛明盏最喜欢,也是唯一用过的香水。
“孤女”无论是清冷的前调还是缱绻的木香尾调,都早已深入沈绒骨髓之中,出现在她青春期无数个辗转的夜里,由盛明盏亲自留在她身体每一处缝隙之中。
香味席卷而过,将沈绒从醉意间震醒。
粗暴地把她拼命压抑的回忆之门踹开,炸开无数记忆的碎片。
沈绒陡然回首,只看见一个高挑女人的身影转到了走廊的拐角之后,很快离开视野。
是她……是盛明盏?是她吗?
不,不会,不是她。
她不会回来的……
不可能回来。!
第4章 004
沈绒抱着两罐热饮坐在塑料椅上喝完,感觉抽搐大半晚的胃总算好受了一些。
垂着头坐着睡了十多分钟,艰难醒来时,之前的天旋地转稍微退去了一点,起码她再到自动贩卖机那儿,想要买两罐冷饮清醒清醒的时候,能够在第一下就按中自己想要的按键。
又喝了两罐冷的葡萄汁,感觉四肢百骸都冻出了精气神。
沈绒双手捂着嘴呵了两下气,仔细嗅嗅没有什么酒味,这才进入病房。
她进去的时候其他床的床帐都放了下来,整个病房幽暗阴晦,只有沈黛头顶的夜灯还亮着。
沈黛闭着眼,似乎还没醒。
沈绒轻声拉动床帐,听见身后有轻微的挤压声,以及未醒先痛的呻.吟。
沈绒坐到陪护床上,挨近沈黛,“有没有哪儿疼?”
沈黛其实是被痛醒的,一如既往摇了摇头,露出宽慰女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