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陆辰继续深入窥究下去,许砚忽然无意识地在他的肩上蹭了又蹭,细碎的发丝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
一只耳机也跟着掉落下来,松松地垂在了陆辰的手边。
他勾起嘴角,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许砚脑袋上,防止人再不安分。伸手勾起耳机线,将它戴进了自己左耳。
不曾想到,却是熟悉的旋律:
“世界若是那么大,为何我要忘你,无处逃;世界若是那么小,为何我的真心,你听不到……”
这是自己曾经和许砚唯一一次逃课去看的那场演唱会。去时匆匆忙忙,回时慌慌张张,最后只来得及听完这首歌——五月天的《听不到》。
第五十六章 因果
房门大开,灯火通明。
赵泽文认命般地走进了客厅,坦然面对将要肆虐而来的暴风疾雨。
果不其然,他爸见他回来了,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死死揪住了他的领子,目眦欲裂,眼底的愤怒翻滚不止:“要是我没失手把那个存钱罐打碎,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
从小到大,他爸向来主张棍棒教育。
他妈这次没再拦着盛怒之下的赵伯山,哪怕他已经高高举起了拳头,她也只是坐在沙发无声落泪,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甘,悲哀,以及……绝望。
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强忍着将脸偏向了一边,选择不看。
仿佛知道他是个同性恋后,他就变得罪大恶极,万死难赎己罪了一样。
带着怒火的拳头还是砸了下来,手头丝毫没留力。赵泽文只来得及感受到面部一阵剧痛,下一刻,两道温热的液体就从鼻间流了出来,汹涌不止。
滴落在雪白的地砖上,宛若绽开的朵朵红梅。
赵伯山却没有要停手的势头,接连又挥了好几拳:“说!”
赵泽文没有还手,就让他爸发泄般地往死里揍。此时此刻,他也没必要再犟着了。
他蜷了蜷手指,声音干哑,嘴唇蠕动着,嘴里全是浓重的铁锈味:“如你所见,我喜欢他,早就喜欢上了。”
……
赵泽文是初二上学期转去镇安中学的,那会儿他爸妈忙着工作上的事,压根就没时间管他,便把他送到了爷爷家。
他爷爷当时年纪大了,老人家能够管着他吃的就不错了。
他那个时候叫“赵光豪”,名字是后来才改的。
刚刚转过去的时候,学校里的课程进度远比之前的要快得多,他跟得很吃力,成绩一直卡在中下游。
再加上自己那个时候,又矮又挫,撞上青春期,脸上还长满了青春痘,一张脸根本没法见人。
“欸,这人好挫啊。”
“可不是,脸上还全都是痘,恶心死了……”
“我天,要是我都不敢出门……”
“……”
入学上台自我介绍时,第一天就被人赤裸裸地嘲笑了一番。敏感的少年本来就不多的自信被无情摧残,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后来把自己额前的刘海蓄得长长的,脑袋几乎埋到了地上,他想着,把自己变成透明人,就没人会注意到他了。
可是,有些事你越逃避,它偏偏就要缠着你,不死不休。
班上几个霸王觉得他好欺负,尝了一次甜头后,开始揪着他不放,变着法儿地戏弄他,践踏他的尊严。
课桌当众被踹翻,卷子被人划得稀巴烂的无助,他熬过。
冲厕所的水是什么滋味,他尝过。
烟头烫在皮肉上伤得有多痛,他清楚。
裤子被人扒下,他光着身子在厕所里被人嘲笑的耻辱,他记得。
四下无人的巷子里,他被人摁着拳打脚踢,却没人来救的绝望,他经历过。
……
事情没闹大,老师也不会为你一个平平无奇的无名之辈去费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有想过反抗,每回同父母通电话,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在找借口回去,压根就不信自己。
“别人为什么就逮着你欺负?肯定是你哪里做错了。”
“好好反思自己,不要给爷爷惹麻烦。”
每通电话,最后都以这两句话结束。
渐渐地,赵泽文也不想再拨通那通电话了。
后来,他也学会了妥协,学会了谨小慎微。恃强凌弱的世界里,他似乎本来就该输的。
他万念俱灰地以为,自己那段被霸凌的日子是没有头的,生活已经烂透了。
但他没想到,有人还愿意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