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再一次被人蹬翻,桌子上的书也散了一地。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的眸子,赵泽文手里紧紧握着被揉得起了褶皱的卷子,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绪。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最终又无力松开。最终还是蹲下了身子,一言不发地捡拾地上的书本。
“你们别太过分。”许砚那时单肩挎着书包,还没来得及取下,就蹙着眉头冲了过来,帮人把散得乱七八糟的书和作业捡了起来,声色低沉得发冷。
那天下午,许砚刚好参加完集训回来。班里没多少人了,一进门就看见有个同学被班上几个人围着欺负。那个同学应该是新来的,他之前好像没见过。
他的身板很单薄,矮矮的,似乎还没自己高,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蹲在地上收拾狼藉,无助又可怜。
“别多管闲事。”几个人看清是许砚后,蹬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警告了句,但也停了动作,领着人走了。
镇安谁不知道啊,这许砚可是老师们的掌中宝,他是镇安的希望,谁敢动他一下试试,就是和整个镇安过不去。
“你没事吧?”许砚帮人把倒在地上的桌子也扶了起来,见人还蹲在地上,只得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许砚。”
赵泽文记得,他那时脸上虽然没有表情,整张白皙的脸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冷,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善意。
眼前的手臂又朝他面前伸了伸,赵泽文下意识就想回握上去,但又害怕自己的手太脏,于是便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有些凉,但是很舒服的触感:“你好,我……我叫赵光豪。”
……
学校的不正之风早该治治了,许砚后来特地向老师提过。
现实就是这样,好学生几句话就足够揭开曾经那些视而不见的真相,学校开始重视整顿了起来。
但毫无意外,许砚又拉了一波仇恨。
班上的人几乎都不太和他打交道,除了那个陆辰是个例外,毕竟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他们似乎觉得许砚太过清高,天天摆着副臭脸,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样。仗着老师对自己的偏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背地里还编排了不少关于许砚的坏话,以讹传讹,越传越荒唐。
只不过,许砚没想过去解释。
不知道是觉得没必要,还是压根不知道。
赵泽文忽然生出一丝邪恶的侥幸来,他觉得自己找到同类了。
他和许砚,说到底都是不被集体接纳的人。
……
接触时间越久,赵泽文发现许砚压根就和“高冷”二字沾不上边,他只是长了一张容易被人误解的脸罢了,心底不过就是个内敛的少年。
许砚主动帮他指点辅导,他底子本来不差,只是那段时间没有完全适应,加上心态原因,才导致成绩一直停滞不前。
后来慢慢跟了上来,甚至隐约有了超越许砚的势头,连带着老师也开始重视他。
“你很聪明的,自信点。”这是许砚常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对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帮他拾起破碎的自信心,以及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
他挨揍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人来找他麻烦。
父母说的话他没忘,所以在又一次被揍的时候,他几乎习惯性地选择了妥协。
“你傻不傻啊,别人打你,你都不知道还手吗?”这回,又是许砚把他拉了出来,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
赵泽文摇了摇头,只得把父母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许砚听后满脸错愕,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歪理?他们欺负人怎么错还在你了呢?”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因为你是那个软柿子。”
“这个道理,你该懂的。”许砚说着拨开了他额前的刘海,把创可贴贴到了自己额头的那道口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刘海该剪了。”
“嗯。”赵泽文只随口应了句,但后来还是没剪。
他那副丑样子,也只有许砚受得了。刘海一剪,就该更丑了。
……
后来,在许砚的说服下,他去学了散打。他学东西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就出师了。
在他第一次把那几个人干趴下后,几乎没人再敢惹他。
许砚说得没错,没有谁活该被人欺负,强有力的反抗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手段。
赵泽文曾问过许砚,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仗义。
许砚的神色依旧没有多大变化,但他的眼神很坚定,语气真诚:“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帮一把,应该的。”
……
日子一天天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自己满脸那长久不消的青春痘之外。
说实话,赵泽文很享受和许砚谈论问题的课间时光。
对方每次讲题都很认真,低垂着眸子,耐心极了。草稿纸上那些枯燥干巴的公式,也像是在他的笔下开出了花。
当笔尖写下最后一步演算,那一道道麻烦的题也彻底被解了出来,许砚的嘴角便会无意识地微微上扬,噙上了浅浅笑意,心满意足。
窗外撒进来的光,那一刻也确实照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