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练好像有他父母的电话,他会打电话转告吗?
校医翻了个白眼,“不是特别严重,我已经通知过他父母了,具体情况还是要到医院确定,我就是告诉你一下,这小孩非要去训练,你看着他点,我挂了。”
许鹤松开被揪到不成样的床单,不真实感再次潮水一般涌上来。
挂了?
这就结束了?
妈妈不会死了?
许鹤又看向校医桌上的电子日历。
17:20,距离17:36还有16分钟。
母亲所在的公司离这里至少有20分钟路程,就算她现在接到了教练的电话出发,16分钟之内也到不了上辈子出车祸的地方。
真的安全了……
真的安全了!
许鹤眨了眨眼,情不自禁笑起来。
“行了?满意了?”校医冷笑一声,面色不虞,“一个个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和徐天阳一样。”
许鹤立刻垂下头,不接话。
徐天阳,他们现在的校队教练。
原本在省队里打二传的位置,并在上个奥运周期被选入国家队征战赛场。
强悍的跳跃能力和跑位能力让他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成为进攻和拦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高强度的跳跃和跑动会对膝盖造成非常大的负担,徐天阳本该注意训练时长和上场时间,但当时的国家队青黄不接,根本没有能在正式比赛中替换下徐天阳的人。
最终,徐天阳在争夺奥运门票的一站中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打封闭上场,虽然和队友们一起在世界杯赛中拿到了通往奥运的门票,但他自己却无缘征战奥运,黯然退役。
按理说以徐天阳的实力,退役后再差也该去市队当个教练,谁也没想到他最后竟然选择回到母校。
许鹤的视线漂移一瞬,剩下的细节像打了高浓度马赛克,怎么都想不起来。
徐天阳到底为什么选择当校队教练来着?
校医被这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气到说不出话,拿起放在桌上的马克杯猛吸一口,咕咚一声把水咽下去,“既然不咳嗽了,拿着药走吧。”
许鹤扫向钟,17:26,还有四分钟就放学了。
他老老实实离开就诊床,将校医给的药揣进兜里,装乖,“谢谢老师告诉我父母,老师再见。”
说完,拽着傅应飞迅速离开医务室,再留下去他怕把校医气到辞职,不过,要不是校医刚才跟徐教练说已经通知过父母,他还真不会像现在这么放心。
许鹤对着教学楼的方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校医务室,发现后窗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人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确认安全后,他陡然转了个弯,贴着医务室的后墙走了半圈,绕到藏在医务室后侧的小西门。
傅应飞:……
“你干什么?”
“出去吃晚饭。”许鹤笑着掏出兜里的20块钱甩了甩,纸币在空气中发出几声轻响,“反正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上课,干脆先去吃晚饭呗。”
许鹤长得白净斯文,但多少带点爱冒险的性格,不然上辈子也不会选择玩跑酷,还在全球赛事上拿下冠军。
傅应飞深吸一口气,“现在?”
“嗯,我好久没吃小西门的鸭血粉丝汤了。”
时隔8年,许鹤第一次畅快淋漓地笑出声来,“鸭肝全给你,去不去吃?”
傅应飞沉默一瞬,“去。”
许鹤哼笑一声,两人站在小西门边上树丛的阴影里等了几分钟。
放学铃响起,第一波学生走出校门后,两人才混在人群中出去。
学校小西门后面的巷子里有一排苍蝇馆子,头面很小,大多数馆子里都只放三四张桌子。一到放学,这些桌子边上就挤满了家里没人做饭的小孩。
由于今天来得早,许鹤抢了个靠门的好位置,“老板,两碗粉丝。20块给您放盒子里了。”
他将手里的20元丢进门口桌边生锈了的饼干盒里,坐回座位后边哼歌边晃脚。
店里的老电视常年固定在播放蓝京新闻的本地电视台,主持人一口标准的蓝京普通话,听上去分外亲切。
17:40分,主持人忽然道:“下面临时插播一条消息,17:36时,新城广场附近的草场大桥发生一起连环车祸,目前造成1人死亡,6人受伤,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事故路段发生拥堵,请各位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及时绕行。”
许鹤死死盯着电视。
上辈子他也见过这条新闻,但上次是2人死亡,其中一个是他的妈妈。
而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鸭血粉丝汤来了!”老板娘热情地将两碗鸭血粉丝汤放在桌上,“当心烫啊。”
许鹤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用力一掰,熟练地将分开的两只竹筷抵在一起相互摩擦几下,将上面的竹刺呼噜到地上。他将碗里的鸭肝全拨到傅应飞面前的碗里,“我请你,不该跟你吵架,吃吧。”
傅应飞掰筷子的动作一顿,双眼逐渐瞪大。许鹤竟然先向他道歉?虽然没说‘对不起’,但许鹤的字典里竟然有“我不该”这三个字?
他憋了一会儿气,轻声道:“我也不该说你不适合当主攻,虽然你确实不太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