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光景变得很快,呼那策突然被谁一把推倒在地,他沉默抬眼,四周原本舞动的人影都安静下来,它们慢慢长出了五官,开始出现生动的神情。
它们逐渐又从人影变成了人,开始用眼睛愤怒地瞪着呼那策,又不停用嘴一张一合说着话。
“哪里是什么天骄,真是叫人耻笑!若担不起天骄之名,就别自大自封!”
“他这般庸才,却修炼神速,定是走的什么邪魔外道!”
呼那策干涩地想要发出声音。
可曾经他敢说他没有,现在却是问心有愧。
赞美的桂冠变成了讽刺的荆棘,它们扎破皮肤流下鲜血,更想狠狠缩紧勒断呼那策的咽喉。
臣服于他的妖族背地里塞给他各种罪名,吞吃灵草,以血养杀,夺人根骨,一件一件煞有介事,随着唾沫星子四处横飞传播。
呼那策颤抖伸出手捂住双耳,他拼命摇头,他想反驳,可他不知道怎么去证明他所有的成就来自不停歇的修炼。
四十万日昼夜不歇,无人问他风与尘。
铺天盖地的指责和猜疑,让他又回到了那一年梦魇。
年少轻狂的狼族少主背负期望越战越狠,在万妖会祭月典上打败了所有前来参赛的妖族少主,撑着一口气赢到了最后。
呼那策身上满是伤痕,换来一身荣耀退场。
远离人群视线之处,他因妖力损耗过度倒地,再次睁眼竟是被人用力踩在脚下。
背上的脚待到人群看够了热闹才恩赐般挪开,呼那策昏昏沉沉睁开眼,收紧了没有知觉的手。
龙族少主公仪子濯居高临下睨着他,轻蔑一笑:“承让了,狼少主。”
耳畔一阵一阵耳鸣扰得呼那策头疼不已,最终没能听完公仪子濯的话,便再次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策答应了公仪子濯的挑战?”呼那策蹙眉一字一句重复着师父的话,心里只觉得荒谬。
他半分记忆也无,哪里可能答应公仪子濯的挑战。
擂台之上本无龙族少主,听闻是身体抱恙,却又在身体抱恙之下对呼那策下战帖,甚至打败了自己。
叫呼那策觉得可笑。
他抓紧师父的手追问,可凌伊山叹了口气,迟疑安慰道:“阿策,输了便是输了,你如此年轻,不必纠结于一次失败。”
唇边的话一滞,呼那策心里像被泡在酸水中一般发涩。
师父不信他。
回到炎地,呼那策焦急地想找父王说清,无意中撞见父王对着母后画像喃喃自语。
“盼望策儿早日成就妖王,我便能去寻你。”
松开想要推开殿门的手,呼那策转身安静离开。
他又开始了在洞府日复一日的修炼。
偶尔也会听闻族民讨论着他那一次诡异的失败,小声质疑着天骄之名,说罢还会惋惜地叹息几声。
有口难言,呼那策也从不多言,他垂眸收起黯淡,只能将自己投入更加疯狂的修炼。
却不知为何一直无法进步。
试炼石上未曾显露他的进步,呼那策满目错愕,他下意识看向原本满怀希冀的父王,却只能看见父王转身的背影。
没有责骂,只是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却比任何语言都让呼那策心如刀割。
他躲在试炼石后没有哭,只是淋了一整夜的雨,最后脸色滚烫晕了过去。
没有眼泪,是雨打湿了眼角让它发红。
无力,痛苦,委屈接二连三袭来,更有难言的孤独感,让少年冲动之下独自前往赤鸢谷。
恰逢千年一遇的狂潮,他在赤鸢待了十年,炼造了自己的魂器鹿角刀,也即将突破到妖将境界。
赤鸢第十一年,公仪子濯又对他下了战帖。
呼那策收起鹿角刀,看着满身华服的公仪子濯道:“何时何地?”
“十年之后的祭月典。”公仪子濯勾唇一笑,满脸胜券在握的志得意满。
面前冷面的狼愚蠢至极,竟然妄图与他争夺妖族天骄之名,多年过去除了会死磕,没一点进步。
不过略施小计,便被区区一块试炼石打击到跑来这赤鸢疯炼,实在可笑。
他要在祭月典堂堂正正打败呼那策一次,叫凤族圣女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妖道至尊。
龙族本就高众妖一等,凤族亦曾是龙族附庸,区区低等的狼妖,也敢称天骄?
若是一次打击不够,就千万次,不信不能将呼那策踩到泥里。
退一万步,自然有狐族那群献媚的长老肯替他操弄,不过众多天地灵材与上古传承滋养下,明年他距离突破妖将也不远了。
公仪子濯心情大好,未曾发觉呼那策悄无声息一路跟着到了他的洞府。
本来只是想看看公仪子濯修炼进度如何,呼那策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皱紧眉头,他寄托了一缕神识偷偷跟上,见洞府内数不尽的妖族奄奄一息被挂在铁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