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黑衣人脸上压抑的狂喜,猛地变成了惨色!
那持铜匙的黑衣人低声喃喃道:“我们不能活了……自尽吧。”
他苦笑了一声,随即刀刃一翻,毫不犹豫地向脖颈划去。随着鲜血喷出,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旁边几个黑衣人的眼中,都露出惨痛的神色。他们纷纷举刀引颈。几具尸体扑倒下去。
……
郑旸走下高岗,转身进了山丛。
他已经从那一树一树漆黑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静静立着的影子。
走过去前,他低声道:“你们留下。”
这指令一出,他的亲卫们都停住了步。
顾凭见他来了,朝不远处的一个山窟内指了指:“王显明就在那里。”
郑旸:“你想问他的,都问出来了?”
顾凭微微一笑:“嗯。”
他一直在想,王显明这个人,他骨子里是谨慎又多疑的。他当初跟豫王一起合谋诬孟恩谋反,手里多半会留下什么把柄,牵制着豫王,令这个人不敢翻过脸来,就为绝后患把他给灭了。
刚才,他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令人去诈了一下王显明。
这一诈,还真收获不小。
郑旸跟他并肩立着,许久许久,他开口道:“这个赌,你赢了。”
那一天,在阁楼上,顾凭对他说:“相信吗,你押送王显明回凤都的这一路,不会太平的。”
他说这这句话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倏地从郑旸眼前闪过,令他的声音不自觉一紧。
仿佛是为了驱散那突然涌上来的异样,郑旸问道:“你觉得这事是何人所为?”
顾凭瞟了他一眼,有点戏谑:“少将军心知肚明,何必要问呢?”
就在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郑旸就抿了抿唇。
他确实是知道。
就在看见那黑衣人拿出了囚车铜匙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的身边,除了那些独忠诚于他个人的心腹,以及家族交给他的人之外,孩有些人,是被别的人或势力给安插到他身边的。
就比如这一路负责保管囚车钥匙的人中,就有一个是豫王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当时,他的心腹筛查他身边人手的底细,就发现了那人不对,问他要不要处理掉。
郑旸想了想,还是没有动他。
他知道,像豫王这样的人御下,不会有真正的信任。不往臣子边上插几只眼,他不能放心。所以他就假作不知,将那人给留在了身边。
夜风呜呜低吟,从千丘万壑中穿过,不知是因为那风寒凉得砭骨,那是那风声实在凄切,这样立着,顾凭忽然感到了一丝冷意。
他轻轻道:“其实,少将军心里是清楚的。上一次远西城下,你听从陈晏的命令退军……这件事,豫王不可能不介怀。”顿了顿,他道,“如果王显明在你手里出了事,你是肯定要被问责的,到时候,他可以从旁周旋,施以援手。把人抛进水里,在他被淹得将死的时候再出手把他救上来,这也是一种御下收服之术。”
当然,除了惩戒,除了收服,豫王这么做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王显明这个人。
这个手上握着他把柄,又自私狠毒得为了自己,什么都能去害的人,豫王怎么可能放心的下让他背着这么大的秘密进入凤都?之前插手,是为了把他从陈晏手里给弄出来;现在,多半是想要将王显明手里的把柄给拿回来后,令这个人就此消失。
出了一会儿神,顾凭道:“豫王真的不是良主。”
他这人,其实不喜欢劝人,说出这句话,也是挺难得的。
郑旸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半晌,他忽然道:“你是为了陈晏。”
这话顾凭还真是没法反驳。
郑旸扯了扯唇:“你让陈晏的私兵一路跟在后面,豫王的人就算想动,投鼠忌器,他们也不敢妄动。直到今日傍晚,你们的人匆匆改道。而明日我们就要抵达凤都,豫王的人若想动手,他们只有这一晚。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只能是这时,只能在这里——看似是豫王的人伏击我们,实则是你有意将他们引到了这一处。”
他冷冷道:“这山谷里,你早做了布置了吧。豫王派来的人,虽说是死士,但是不是已经有活口落到你手里了?”
说到这里,郑旸停顿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要维持着自己的声音一直是这样的冷漠,是这么难,难得他咬紧了牙:“以你的聪明,事事算尽,你看不到这样跟在陈晏身边,会是个什么后果?”
“就算有一天他成为太子,以陛下的脾性,怎么可能容忍得了他定下的太子,跟一个男子牵扯不清?到时候,不要说你的前程,就是你的性命,都有不存之险!”
用低得不能更低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郑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第66章
第二日午后,顾凭一行人进入了凤都。
他这一路,是跟陈晏分开走的。刚到城门,就见那外面聚集了许多人,有些是百姓,有些是世家朝臣的车驾,顾凭听见周围纷纷的议论声,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迎接陈晏的。
在他进城的时候,还源源不断地有人向这个方向涌过来。
这么大的阵仗,那背后想必是有皇帝的授意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对这个儿子还是看重的,还是愿意给他荣耀和尊贵。在收缴了陈晏的冠甲军兵符后,这种举动既是安抚,也是在敲打那些心思各异的人,告诫他们这事到此为止,不得再借机生事。
没过多久,马车驶入了识青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