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邪朝签筒看了一眼,道:“顾大人,我先抽如何?”
这次固山之比,山北的地形有明显的优势,若能拿到北面做据地,那就是占了地利。顾凭知道,拓邪这是担心他们在签上做什么手脚。
他笑道:“请。”
持正人将签打乱,拓邪抽出一枚,他看了一眼,嘴角扯了扯,将签展示给众人。
那赫然是一枚黑签。
北狄的大营是固山以北了。他身后的那些北狄使臣,纷纷面露喜色。
接下来,便要抽取攻方和守方。
签筒被呈上来,因为之前是拓邪先抽,这一次,顾凭走上前。
拓邪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站在他的位置,虽看不见持正人的表情,但他很清楚地看见,顾凭将手伸向签筒的时候,他那双眼似是微微一瞥,向旁边持着签筒的持正人脸上扫过去。那一眼太快,太不易察觉,但拓邪是九岁就能将天上的雄鹰一箭一双的,这点动作,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喝道:“慢着!”
顾凭的手顿在半空,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拓邪:“拓邪王子有何事?”
拓邪盯着他,慢慢地道:“顾大人占了‘人和’……这一签,还是我先抽吧。”
他那阴阳怪气的“人和”二字一出,点将台内,盛朝臣子纷纷怒形于色,厉声喝斥起来。
拓邪抱着双臂,对那些理论声不置一词,只冷笑地看着顾凭:“顾大人以为如何?”
顾凭跟他对视着,忽地笑了笑。
就在这一笑,令拓邪深碧的双眸一眯时,他道:“拓邪王子,你想多了。何必疑人至此呢?”
他的神情很温和,甚至带着一分漫不经心。
说罢,顾凭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示意持正人将签筒端到拓邪面前,对拓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持正人有点为难地看了顾凭一眼。
说真的,这一签对顾凭来说很重要。之前决定方位的一签,拓邪已经抽中了固山以北,那个地方本就占了地利。这一局,顾凭如果能抽到守方还好,双方的赢面不至于差距太大,但是如果拓邪抽到了守方,那顾凭想要胜出的难度就大了。
这种情况下,便是知道无论是由谁来抽,也无法保证那个结果会是什么,但持正人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个抽签的机会是在顾凭手中的。
他迟疑地向上首一瞥,接到了陈晏的目光。当下,持正人立刻转过身,向拓邪走去。
他打乱竹签,将签筒捧了起来。
拓邪还是盯着顾凭,两指在签筒中随意一拨,夹起了一根。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他的指尖上。
那是一枚守签!
——这就是说,接下来的比试,顾凭必须在七日之内,攻克北边拓邪的主营!
点将台一静,随即议论四起。
拓邪一直紧盯着顾凭的神色,连一眼也没有瞟向抽出的竹签。直到四周嗡嗡声大作,他才瞥了一眼,慢慢将竹签放回签筒里。不知为何,分明他今日抽签的结果是好的不能再好,但他这一刻,比起喜悦,感觉到更多的却是一种警觉。
他曾听过别人对顾凭的评价,说这个人行事诡祚,常人难以揣测。
这个评价,他本是不在意的,但是刚才,他始终盯紧着顾凭,就在他抽出守签的时候,顾凭脸上的神情还是悠然自若,甚至,他还微微勾了勾唇。
莫名的,这浅浅的笑容,让拓邪很不舒服。
与拓邪不同,其他的北狄使臣们都是笑逐颜开。第三日,大比开始,他们到了固山北面,开始安营扎寨。这次的使团中,除了一众使臣,还有八百北狄的精兵锐卒。很快就安顿好了营寨。
主账内,一个将领笑着道:“固山以北地势平缓,南边则山川险峻,这地势,天然易守难攻。这是上天在助我们啊!”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帐中嬉笑声不断。
拓邪注视着他们,冷冷一嗤。
他的冷笑声,还有那双眯起的碧眸,让一众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笑容都给收起来了。然后,他们一个个低垂下了头,做出恭敬受训的姿势。
拓邪缓缓道:“不过是两枚签,就让你们骄浮起来了?”
他这一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惭色。
静了一会儿,拓邪沉沉道:“顾凭这人,不可小觑!”
他道:“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此番占尽地利,条件如此优越,便是赢了,盛朝那边也未必没有说辞,可我们一旦输了,那就是颜面尽失的大败!”他嘴角一扯,“而我们甚至无话可说。”
他不得不怀疑,将他们置于这种境地,也是在顾凭的算计当中。
拧着眉,拓邪认真地看向地图。
固山南北有几条山道,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两条,一条是恒古道,这条道较为平坦宽阔,比其他道路更易行军。还有一条是归杨道,虽然中间有几处极狭极险,但也是一条要道。想要攻克北方大营,从这两条出军都是上选。
据哨探来报,顾凭将营寨安在了恒古道附近。
就是为了应对顾凭的这个举措,拓邪也陈兵在了恒古道北口不远处。
沉吟了许久,拓邪道:“令哨探密切关注南边大营的动向,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足足过了五天,顾凭的大营里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