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给东洲军的消息已经传去了,他们应该会尽快赶来与我们汇合。”
“嗯。”
见陈晏翻阅着军报,眼也不抬的,赵长起有意想令他转移一下注意。想了想,他问道:“殿下,我们为何要令郑旸的东洲军压后,单独上来迎战北狄军啊?”
这件事,他确实不太明白。
这种分兵之举,当初陈晏提的时候,东洲军那边就有不满,但是因为郑旸没说什么,所以那些人也就依言照办了。只是这种疑惑,不止东洲军有,连冠甲军内部的将领也不得其解着。
这时,只听急促的一声呼哨,马嘶急住,一个哨探冲了进来。
哨探朝陈晏拜下:“禀报殿下,我们盯着冒提回营,一路上并未发现有人接应。”
“可探到周围有异常的人马?”
“不曾。”
沉默了一会儿,陈晏忽然道:“青君也在此处消息,可是属实?”
“证实过了。”那人道,“他就在冒提身边,断然无误!”
陈晏:“好了,你退下吧。”
“是。”
听着他们的话,赵长起忽地拧起了眉。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那忽闪而过的一念,实在稀薄,不等抓住便消失了。正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陈晏朝他瞥了一眼。
陈晏淡淡道:“青君,他是有兵马的。”
赵长起猛地站了起来!
是啊,他怎么忘了,青君手里是有兵马的!
既然青君现在同冒提在一道,那他手下的人马,不是应该也跟冒提的北狄军在一处吗?但是他们派出的几拨哨探,都确切查到这里只有冒提的六万北狄军,并没有另一支队伍的行迹。
陈晏:“我之所以要和东洲军分兵,便是为了试出一件事——青君的人马到底在不在附近。”
赵长起怔住了。
确实啊,今日这一仗,北狄军明显是在兵力上占了优势的,输就输在为抢辎重,自乱阵势,所以被他们一冲之下就陷入了混乱。但是以北狄军的战力,他们重新组织起来绝对称得上迅速。如果这时候青君出手,让他的人马稳住局势,将冠甲军陷于两相夹击之下,那这一仗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了!
赵长起喃喃:“没错,若是青君的人马真的埋伏在附近,这样的机会,他不应该会放过。”
要知道,一旦冠甲军与东洲军汇合,再想有这样可以全歼陈晏的时机,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或者,就是青君的人马确实不在附近。
他将自己的兵卒调到了别处,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赵长起忽然一震,定定看向陈晏,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宁可以自己为饵,冒这样的风险也要试出结果。他低声道:“会不会……是宣平?”
又想起:“冒提身边的大将里,没有拓邪!”
……
顾凭走上城楼。
穿过紧张操练的军士,沈留跟在他身后,平声道:“殿下传来密信。”
顾凭将密函展开,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他抬起眼,向远处望去。万里苍穹瀚海,在尽头处接成一线。那样平静,天和地,都宁静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荒海,那种近乎凝固的,可怕的宁静。
“殷涿的祖父殷成留下了一部兵书,里面记录了他一生克敌心得,还有一些关于北狄部落的军情记录。这部书,殷涿前些日子默给了我。”
顾凭:”我曾算过,现在的北狄若想出兵,可以拿出十万人马。“
十万。但他们派去绛城的只有六万。
“如果要攻宣平,应当能有四万人。而宣城的守军,只有一万二千。”说到这里。顾凭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城墙深灰的砖石,他低声道,“兵力已有这样的差距,青君的人马就算填进来,也没那么紧要。我总觉得,他宁肯把手里的人交出去,而不是放在自己身边,一定是有大用的。”
什么用处呢,他想让那支兵马在何时,何地,何人手上,发挥什么作用?
忽然间,顾凭顿住了——
那一瞬,心无声地愀然挣动,仿佛与千里之外陈晏的心脏重叠一起,跳动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陈晏会直觉想到他身上,因为他也一样。人世间最不可承受的,就是那把悬剑向另一个人落下。所以,只一刹那,就顿解。
“不……”顾凭紧紧咬住牙,“青君的目标不是我,是陈晏!”
第78章
凤都。
暗沉的夜色笼罩着天地,细雨飘落,打在石板街上。四下早已无人,只有一片黑暗的雨声。
豫王府的一座院落,一座漆黑的屋室立在夜雨中,像一幢伫立的影子。
屋内,豫王坐在上首,身侧跪坐着五个人。
这五个人,都是豫王身边最受信任,最被倚重的心腹。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之前因孟恩一案,被皇帝勒令不可再登豫王府大门的臣子。幽幽烛火中,外面飒沓的雨声透过石墙,隐约传进屋内,在这一刻,竟然给人一种仿佛万马从心上踏过的错觉。
时不时的,有人抬起头。往屋门处扫上一两眼。
不一会儿,屋门忽然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