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霍哈哈大笑,轻轻一抖缰绳,向前飞驰出去。
……
绛城中,北狄诸将聚在厅中议事。
哨探禀报道:“大王,我们在济江探到有大队兵马的行迹。”
上首,北狄众部的首领冒提并没有说话,他盯着地图,沉吟了起来。底下的众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就在议论声越来越杂的时候,冒提抬起了手。
他这一动,就像一道无形的镰刀割过,下面的声音齐刷刷一止。
冒提道:“可探出有多少人?”
哨探:“应当有两三万人马。”
冒提的眉头一皱。他已经收到了消息,此次盛朝派来的人马一共有八万,三万是陈晏的冠甲军,另外五万是郑旸的东洲军。哨探只查到三万士卒,很大的可能就是陈晏和郑旸是分兵前进,只有陈晏的冠甲军走了济江一道。
他知道,盛朝皇室之中,豫王和太子陈晏两相对峙,势同水火。郑旸的郑氏一族是豫王的势力,与陈晏之间天然就不同心。这两拨人马相看两厌,选择分兵各走各的,实属正常。
在哨探还没有查到具体的兵马动向时,冒提其实就有过这样的猜测。
一个将领大笑道:“太好了!他们合兵一处,我们在兵力上还讨不到什么便宜,这般分兵而战,是老天要把这一仗的胜利拱手送给我们啊!”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将领不在少数。
冒提这次带了六万骑兵。虽说北狄的骑兵战力过人,但是打三万和打八万,那还是不一样的。
一将大叫道:“大王,我觉得趁那边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攻其不备!否则,若是他们探知我军情况后又要合兵,岂不是把这个战机给白白错过了。”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里,冒提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道:“在黄谷,清洛,阳合坡周围,可有探到人马?”
“并未。”
冒提的腮肉急不可查地鼓了鼓。
若想稳妥,最好是先探知郑旸驻军所在,然后再对陈晏动手。
但是,就像那个大将说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有时候,主帅必须拿出决断,必须快速抓住机会,即使是冒险!
几种念头轮番在脑子里转过,冒提重重一捏拳:“好。”
他站起身,正要点将,这时,一个幕僚忽然低声道:“大王,可要去传青君前来?”
如今在厅中的,都是北狄的将领和僚属,至于青君和他身边的人,众人都似有意似无意地空置在了一边。他们这种隐隐的排斥和忌惮,这个幕僚自是清楚,所以一说出这话,他就有点后悔。
但是,不同于这些北狄将领,幕僚是前朝叛归北狄的。他对陈晏的了解,比这些人都要深得多。他甚至读到过几则关于陈晏几次战役的记录。那些文字,曾令他不止一次,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一个人和一个天才将领之间的鸿沟。他总觉得,以陈晏的本事,他不会在兵力明显占了优势的情况下,不做任何安排就与郑旸分兵。这实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但除了这“不应当”的感觉,幕僚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所以,纵使知道自己的话会令周围这些自视甚高的北狄将领不悦,他还是顶着脑门上的冷汗说了出来。
……青君之能,或许可以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在众人的不满声中,冒提朝他瞥了一眼。
那一眼,令幕僚猛地一抖。
北狄将士,从生下来便是搏杀着才能存活的,对青君这种风姿清远的人就是看不上眼。而冒提,他是越跟青君接触,越感到可怕……这个器难测量的青年,令他无法放下内心的防备!
垂下眼,冒提低声道:“不必了!”
“是。”
齐齐应答中,众将高声喜笑,幕僚则是瑟瑟不敢多言。
冒提引兵直奔济江。
白亮的日光,顺着北狄骑兵的刀锋流下,在最尖锐的那个锋端上凝成了最亮的一点,千万刀戟,凝成千千万万点刺眼的寒芒,在军马飞驰之际,仿佛白昼间星子坠射!
忽然,一个人叫道:“就在前面!”
大约是他们的突袭闪现,实在出乎冠甲军的预料,冠甲兵明显混乱了片刻。
但是不愧为名满天下的盛朝第一军,在短暂的骚乱后,他们很快组织起了一支前队,开始迎敌。但仓促之间,哪里是北狄汹汹骑兵的对手,连战连退,负责护卫辎重的后队根本来不及应对,只得弃粮撤走。
北狄每一次南下,都是为了劫掠。看见那一辆辆弃在道上的粮车,众人大喜过望,一拥而上。
就在北狄埋头苦抢,军列已全然混乱,不成阵形时,他们的后方和中部突然响起冲天的喊杀声。
这一下,北狄军队被冲得四分五裂,冒提见势不对,立即开始组织反击。
若是寻常军队,冠甲军这一冲,就能令对方的主帅再也拿不回对整军的控制,但北狄军不愧是令前朝无数名将都束手无策的狼师,这般被打成零散了,竟然还迅速组织起来,边抵抗边向后撤。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收拢起乱军,想要顺着来路的横桥往回撤退时,忽然,桥下江水大涨,那桥竟生生被冲断。一时间,无数骑兵人仰马翻落入江中。
即使这样,那些侥幸得生的北狄士卒们,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后冲去。那种拼死也要争夺一线生机的狠性,令赵长起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道:“殿下,我们还是第一次跟北狄交手。这些人……确实是能打。”
陈晏没有说话。
赵长起摸了摸下巴,玩笑道:“哎,也没事。想打死他们是不容易,但要想打个半死,也没那么困难。”
就指挥而言,冒提的水平和陈晏差得远了。就好比冒提全然没有想过,为何在那么多行道之中,陈晏偏偏选择了济江。他也没有注意到,虽然如今是枯水期,但只要堵住其他一条支流,就能把水逼进这里,而在江水的冲击下,那几座横桥是绝对撑不住的。
想到这儿,赵长起微微一笑。
傍晚,众人吃着晚饭。赵长起端着餐食走进军帐,将餐放在陈晏面前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