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变,就像将死的巨兽,只想陷入一场平静的长眠,不想再挣扎。
永季忽然提起那笔钱:“东北大板”留在地下室的钱,还剩下多少?
葛升卿:一百多万。怎么了?
永季:我能用吗?
葛升卿点头:能啊,想用就用,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永季:我想把钱给那个外卖员的家属。
升卿说了声“随你”,就点起了烟。夕阳西下,施工队即将结束今天的工作。
突然,升卿激动地推开窗户。永季被他吓了一跳,抓着他后领:干啥呢?!
升卿:冰柜!我们不是一直在愁怎么办吗?
那两个大冰柜是个提心吊胆的心病,要处理太难了。可是学校现在在装操场。原来的水泥地面都被挖开,等待过几天浇筑塑胶跑道……
——满地都是准备好的坑洞。
而且,没有监控。
并且,绝对、绝对不会,被人挖开。
-
半个月后,白山校舍的新操场完工了。
学校里气氛热火朝天,孩子们笑着跑过崭新的操场。葛老师一向严厉的表情也柔和下来,脸上弥漫着轻松的笑意。
乔县长为了庆贺新操场建成,发表了一个小时的讲话。葛老师带头热烈鼓掌,等他发言完,立刻带着他和其他人来到了院中的黑柳树下面,准备立纪念牌。
县长讲话时站的地方,就是埋两个大冰柜的地方。
黑柳树边摆了一圈长凳,改成了让人休息的树荫。苏秘书预先准备了铜质铭牌,上面刻着操场建成的纪念日期。他举着铭牌杆子:县长,由您把纪念牌立起来吧!
乔真笑呵呵的,一手拎着铭牌杆,一手拿过葛升卿递来的铲子。大家都准备拍照,结果,乔真将两样东西都递给了葛老师。
乔真:小葛老师,应该由你来。
人群都愣了愣,连葛升卿都呆住了。旋即,一阵小小的掌声响了起来,来自周围的孩子们:老师辛苦了!
葛升卿有点不好意思,但大家跟着孩子开始鼓掌。乔真拍拍他的肩:小葛老师才是真正应该被纪念的!我们请小葛老师把牌子立起来!
他拿过铲子,铲起柳树边松软的泥土。背后,县长望着蓝天忆苦思甜;眼前,是松软的泥土被一层、一层铲开……那么轻松、那么美好。
——烦恼已经解决了,一切都会恢复正轨。光是想想,升卿就忍不住笑。
可就在这时,他见到泥土下面显露出一抹怪异的颜色。
青白和绀紫交错的颜色。
铲子轻轻拨开泥土……然后……
然后是……小小的、女孩子的面容……
她睡得很安祥,睡在一个没有苦难的、甜美的梦里。
她是黎子薰的姐姐。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耳鸣。嘶吼的耳鸣。
嗡嗡。嗡嗡。
冰冷的铲柄、泥土的湿润气味,爬过她遗容的小虫子。
嗡。
——葛升卿告诉自己,你是一块石头。
不会颤抖、不会尖叫、不会害怕的石头。
所有人都在看乔真,没有人注意到他和泥土下的异样。他压制住自己所有的反应将泥土掩了回去,再在旁边挖开一个小坑,将铭牌立在了那。
掌声、闪光灯……在人们的簇拥下,县长准备离开了。师生们送他们到门口。
苏秘书为乔真拉开车门。在上车的一瞬,乔真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收到了几条带图片的短信。
他坐进车里,点开图片。
看到那些照片,乔真的眉头微微皱起。那是一组有些年份的照片了,胶片摄影的老照片,浮着白点,泛着微黄。
——惨白闪光灯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推摁在地上,衣物凌乱。他像瓷偶般僵硬和冷漠,任由一只手摸过自己的脸、自己的脖颈、自己的下腹。
是葛升卿。
第10章
拎着一瓶威士忌,白都梁醉醺醺地晃上楼。经过书房时,他发现弟弟白又漆坐在书架前,对着一本老相册拍照。
那是白都梁的“收藏品”。他对弟弟“啧”一声:怎么?你眼馋了?
白又漆的目光扫过那些无趣的照片:都拍了那么多上手的,为何不拍后面发生的?
白都梁低低笑了:因为只做到这一步为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