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巫宪停下脚步道:“沈先生我就不进去了。”
沈忱意低低嗯了一声,轻声说:“谢谢。”
巫宪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沈忱意一个人,他站在病房外,看着那扇白色的门看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
手指刚碰到把手,就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忱哥?”
沈忱意转过头,就对上程聿怀的眼睛,男人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个护士,才短短一个星期不见男人瘦的脱形,条纹病服挂在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他的手端正的放在身前,手背上一片青紫。
脚下像生了根似的,沈忱意站在原地,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眼睛直直地盯着程聿怀。
他原本想开口说话,但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护士看见沈忱意,打破了这份安静,说:“请问是程先生的家属吗?今天的治疗对病人来说都比较难,希望以后不管有什么事还是要过来陪一下病人的。”
沈忱意回过神,连忙道:“噢噢,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以后不会了。”
说着他走了过去,换过护士,抓上轮椅的把手。
“不要碰,”程聿怀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走,这里不需要你。”
沈忱意愣住,眼眶蓦地发热,低声说:“我不走。”
“你不走,我自己走。”程聿怀说完扶着墙壁,踉跄着站起来,刚站到一半双腿发软又跌了回去,他闭着眼睛,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护士连忙安抚道:“程先生别激动,你现在的心脏受不了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
“让他走。”程聿怀闭着眼睛,手掌难受地攥紧胸口,一字一顿道,“我不想见到他。”
护士把程聿怀送进了病房,确定他的情绪平复下来,才关上门从病房里出来。
沈忱意一直站在门口,看见护士出来,连忙走上前问:“他还好吗?”
“已经平静下来了,”护士说,“先生也不用太难过,病人现在的情绪不稳定是很正常的表现,这种时候,你们家属只要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就行了。”
沈忱意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谢谢。”
护士走后,程聿怀一直盯着窗子外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树,枝丫的叶子随着风来回晃荡着。
忽然身后响起轻微的开门声,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进来了。
手掌攥紧被单,刚吐过的胃部抽搐般疼着,他忍住想要转过头看一眼沈忱意的冲动,冷声道:“是巫宪告诉你的吧?现在看也看过了,你还不走干什么?要继续看我的笑话吗?”
说完这段话,沈忱意依旧没有说话,程聿怀转过头刚想说别的,就对上沈忱意泛红的双眼,他的心脏立刻收紧,慌张地垂下眼眸。
他知道忱哥善良心软,一旦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会留下来照顾他。
他不想拖累忱哥,也不想因为忱哥同情和可怜留在他身边,这样会让他看不起自己。
“我没有看你的笑话,”沈忱意开口,声音中带着哽咽,他努力压制着,不然自己的情绪失控,“巫宪什么都告诉我了。”
程聿怀垂着眸子,凌乱的发丝遮在眼前,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那又怎么样?”他低声说,“那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
话到这里他停下来,无法继续说下去。
“忱哥走吧,我都放你自由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我知道的,忱哥害怕我,现在,我不纠缠你,你可以离开了。”
沈忱意攥紧拳头,眼眶通红,胸口上下起伏,憋了半晌,咬牙道:“程聿怀你就是个懦夫!”
说完,他砰的一下甩上门,跑了出去。
沈忱意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程聿怀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上。
忱哥,他不想让忱哥离开……
但是刚走两步,双腿没有力气,就踉跄着跌倒在地。
疼痛从撞击的地方传来,四肢的骨头仿佛在这瞬间四分五裂了一般。
程聿怀眼前一阵发黑,强撑着地爬起来,他看向紧闭的门,胸口酸涩胀痛,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一般,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他终于又一次失去了忱哥,只是这次是他用自己的双手推开的。
沈忱意一个人去了外面的庭院,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很多病人在晒太阳,他盯着太阳最烈的地方,干涩的眼眶里有什么要涌上来。
半晌,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捂住脸,缓缓蹲下身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受伤无助的野兽发出的低鸣。
“你决定去医院照顾程聿怀了?”文澜问。
沈忱意喂了暖暖一口饭,语气平静道:“嗯。”
文澜说:“对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沈忱意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等暖暖跑到旁边玩耍了,才开口:“很不好,他现在连走路都需要借助轮椅。”
“这么严重?”文澜不禁皱起眉头,“那确实要你去照顾,你放心,暖暖有我和韩峥在。”
沈忱意嗯了一声,又说:“不过他并不欢迎我过去,上次,他见到我就要赶我走。”
“害,这能理解,程聿怀那么要面子的人,肯定不想让你看见他现在的模样,是谁在爱人面前都想保持最美好的印象。”文澜说。
沈忱意心脏一紧,垂下眼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你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