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橙打断了他的话:“我赶时间,抓紧比赛。”
方奎:“......”他还有一大堆诸如“金梅二度”“周门嫡传”的话没说啊!
江野:“......”就觉得自己好无辜。
汪橙迈步往戏台走,江野实在是太想和他比个高低了,后头紧紧跟着。
汪橙走到台前猝然止步,江野一头撞在人身上。
忙退了两步,好尴尬。
汪橙回身:“按照规矩,你先来。”做了个请他上台的手势。
这个倒没什么可说的,江野没走台侧台阶,直接蹦上了舞台。
方奎及时叫了个好:“好身手!”随即啪啪鼓掌,他太想给江野找回个面子了。
可那小戏台才三阶的高度,观众们跟着鼓掌吧,倒叫外人笑话。不鼓吧,江野可是他们心中的骄傲。于是,戏园子里稀稀落落跟着响了点尴尬的掌声。
江野又一次觉得自己好无辜。
汪橙坐在台下居中的位置,静等欣赏。
台上江野给乐队师傅鞠了一躬:“麻烦您诸位伺候一段。”
汪橙突然说了句:“能点戏吗?”
“不能!”方奎及时打断。选唱段可有大讲究,这小子要点个不温不火不知名的,他自己上去唱个叫好的,不是使奸耍滑么!
江野偏有份傲气,“随你点。”
方奎还要劝阻,汪橙说:“四郎探母,坐宫一折。”
方奎心里乐开了花,别人知不知道,他可门清。
江野六岁那年第一次参加寒梅杯就遇见劲敌,最后一场比赛,正是用这个唱段打败了对手。一人饰两角,又演杨四郎、又演公主,又是男腔、又是女嗓,简直绝了!
方奎偷着笑,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胡琴拉响,江野即刻进入人物,这是一个好演员应有的素质。
无可挑剔的唱腔和念白,江野的表演只能用“老成”来形容。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满满都是大家范儿。
戏迷们在这时才不吝掌声。
“瞅见没,这才是周门真儿真儿的传人!”
“金梅二度的戏咱还能蹭着,今个这票钱花得可真是值啦,不枉我挤出一身臭汗。”
汪橙稳稳坐在台下,没鼓掌,没叫好,只静静聆听。待江野唱出最后一句嘎调“站立宫门叫小番”,他唇边流露出一丝微笑,随即站了起来。
胡琴停,江野看向台下的汪橙:“该你了。”
心中早迫不及待领教他的本事,听两耳朵看看他到底是赝品还是周门失落在外的明珠。
汪橙:“我输了。”
江野愣了愣:“你说什么?”
不光江野,满园子观众都愣了。
汪橙不再说话,起身就走,那叫一个利索潇洒。
“哎,你等等!”江野叫道。
他是利索了、潇洒了,不能把江野扔台上啊。
江野从台上跳了下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比都不比就认输?闹着玩儿呢?”
“本来就是玩儿。”汪橙又往前走。
“你站住!”江野又叫。
人家真站住了,江野一时无话可说。十万奖金都不要了,你还不依不饶个什么劲儿?可心里头怎么像有一百只小猫又抓又挠呢?
江野愠怒:“合着你是来点戏呢?”
汪橙语气平静:“你要这么认为,也成。”
江野更恼了:“平白无故的,小爷凭什么傻儿吧唧伺候你一段儿!”
“算了算了算了。”方奎真是巴不得,一路小跑过来拦住江野,“人家知难而退,给个面子嘛!”
眼看人走到了门口,江野促上前一步:“咱俩不算完!”
门口飘来一句:“本来也没打算和你结束。”
江野顿觉拳头硬了,“他这是和我叫板?”
“别气了别气了。”方奎捋着他胸膛,“走,叔儿开车带你外滩撸串去。”
“撸个屁!”江野悻悻走了,那小子怎么这么会气人呢!
鼓楼中段一处建筑群原本是市医院,搬迁后门诊楼和住院部被几家单位瓜分,后头的疗养院分给了市剧团,江野家就在剧团大院里。
今早出门前定时熬的排骨粥,在江野推开家门的时候,肉香扑鼻。